“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了?”
“反正就是不一樣!”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死死護(hù)著她哥的書包,好像這樣裴十八明天就不能去上小學(xué)了似的。
裴荔枝繼承了媽媽的性格,從小就是個乖巧又軟糯的姑娘,撒起嬌來怯怯的,道理一講就通,完全不像她哥哥小時候那樣難搞。
但一到關(guān)鍵時刻,她就會表現(xiàn)出驚人的固執(zhí),怎么勸怎么說都不行,撕心裂肺地堅持自己的觀點。
“可是我就想去哥哥的學(xué)校上學(xué)!我會寫自己的名字,會數(shù)數(shù),我還會畫畫,會跳舞,會給公主穿衣服?!?/p>
她掰著自己的小手指一樣一樣數(shù),大眼睛水汪汪的,委屈的不行,
“哥哥會做的我都會做,我為什么不能上小學(xué)? ”
蒔音心都化了。
她覺得她是不可能搞定他們家的小公主的。
但是她搞不定的事情,世界上總會有人能搞定的。
她扎好一只羊角辮,附身跟小姑娘說悄悄話,
“那你去求求爸爸,只要爸爸同意,媽媽就同意?!?/p>
“為什么一定要爸爸同意?”
“因為爸爸給你付學(xué)費呀親愛的。你要是想提前上小學(xué)的話,就要付好多好多學(xué)費,必須要爸爸同意才行哦。”
“那好!”
小姑娘斗志昂揚地握起小拳頭,
“我等一下就去找爸爸,他一定會同意的?!?/p>
……
而實際上,裴時榿現(xiàn)在也正在跟他兒子糾纏上學(xué)的事情。
“你給我乖乖穿衣服,不然等一下不許上車?!?/p>
“你讓我去讀附小我就穿衣服?!?/p>
“給我個幫你轉(zhuǎn)學(xué)的理由?!?/p>
“輝英的老師太兇了?!?/p>
“哦,哪個?”
“……輝英的飯菜不好吃?!?/p>
“你可以回家來吃,王叔有的是空接送你?!?/p>
“輝英……的風(fēng)景不好看。”
“你是去學(xué)知識的還是看風(fēng)景的?”
“……”
小男孩裹著被子,憋了好久,最終干脆破罐子破摔,
“輝英離裴荔枝的幼兒園太近了!萬一她以后上學(xué),偷偷跑出來找我怎么辦?”
裴十八現(xiàn)在要讀的小學(xué),和裴荔枝要念的幼兒園,其實就是同一所學(xué)校,只不過是分了幼、小、中三個區(qū)而已。
幼兒園和小學(xué)離得這么近,從小受慣了小妹妹折磨的裴十八壓根一點安全感都沒有。
本來今天要去爺爺奶奶家里的,他擰著脾氣賴在床上,非要爸爸同意他上離家遠(yuǎn)遠(yuǎn)的附小才肯起來。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離家出走,再也不上小學(xué)了!”
——裴時榿當(dāng)然不可能同意。
他拗不過蒔音,還拗不過這么一個小屁孩么。
男人懶洋洋地靠著椅背,神情無動于衷,語氣漫不經(jīng)心,
“你有本事你就走,我尊重你的選擇,就當(dāng)沒生你這個兒子?!?/p>
“你還是不是我爸爸了!”
“我不是你爸爸這么多年誰把你養(yǎng)這么大的?學(xué)費誰給你交的?”
“那、那我去賺來還給你!”
小男孩模仿著電視劇里男主角的倔強表情,
“我去撿瓶子,收垃圾,去擺地攤都不會欠你一分一毫?!?/p>
“撿瓶子,擺地攤,收垃圾……”
裴時榿重復(fù)了一遍,勾勾唇,“行,等你撿十年垃圾賺夠你自己的學(xué)費,正好,學(xué)也不用上了,?!?/p>
“你看不起我!”
“喲,我還看不起你呢?一個瓶子一毛錢,你昨天吃的冰淇淋一個68塊錢,你告訴我你一天能撿多少個瓶子?”
“……那我從小做起,積少成多?!?/p>
“看在你說了兩個成語的份上,我支持你。這樣,你先給自己定個小目標(biāo),比如在撿夠680個瓶子之前,不吃下一個冰淇淋,你覺得怎么樣?”
“……”
“裴十八?!?/p>
男人蹺著二郎腿,
“你以為我不想看《喜羊羊與灰太郎》嗎?不想玩游戲機踢足球嗎?不想把你們?nèi)釉诩液蛬寢屓ヂ糜螁???/p>
“……”
“你上學(xué)的錢不是大風(fēng)刮來的,要轉(zhuǎn)學(xué)可以,你來替我工作,想去哪個學(xué)校讀書都隨你?!?/p>
裴十八裹在被子里面,又委屈又氣呼呼地看著自己冷血無情的父親。
男人面不改色,看不出有任何轉(zhuǎn)圜的余地。
他只好癟著嘴,慘兮兮地從被子里爬出來,給自己穿衣服。
“動作快點,少磨蹭,八點半之前收拾好自己下樓來吃早飯。”
裴時榿站起身,把手上的帽子丟給他,氣定神閑,
“還有,不許去纏著媽媽說要轉(zhuǎn)學(xué),裴十八,你都是要上小學(xué)的人了,還被荔枝這樣一個三歲小姑娘牽著走,撒潑鬧事找父母出頭,你丟不丟人?!?/p>
床上衣服洞里探出一個憤怒的頭,
“我是讓著她!否則的話,她一根手指頭都打不贏我!”
“……我怎么生了你這么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fā)達(dá)的小孩,行了,趕緊換衣服,以后有空多看看書?!?/p>
“……”
裴十八覺得自己一生的挫敗感,可能都來自于裴荔枝和自己的父親。
簡直太憋屈了。
長大后的他,變成了一個笑容暖成天使,內(nèi)心黑成墨水的小狐貍,輕而易舉就能把人騙的團團轉(zhuǎn)。
——都是拜他的小妹妹所賜。
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他,是還沒有成長的他,表里如一,只能委屈巴巴地看著爸爸的背影拾掇自己。
至于裴時榿,他也不是那么高興。
因為一走到樓下,有個奶娃娃就跟炮仗一樣沖過來,抱著他的腿,仰頭看他,
“爸爸!我數(shù)數(shù)給你聽,你可以讓我去上哥哥的小學(xué)嗎?”
“……”
“爸爸爸爸,求你了!你聽,1,2,3,4……”
裴時榿無奈地揉了揉眉心,一轉(zhuǎn)頭,果然就對上了蒔音無辜的眼眸。
她舉起手里的碗,裝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要吃早飯嗎?今天的粥好像熬的特別好?!?/p>
“那來一碗吧。”
男人一邊往餐桌走,一邊拖著個大眼萌奶娃娃,
“不用等十八了,他因為自己成為小學(xué)生就不能吃糖還哭著呢,我們先吃?!?/p>
大眼萌奶娃娃沒休沒止的“爸爸爸爸爸爸”忽然停住。
然后頓了一會兒,默默松開了抱腿的手。
“……哥哥也太可憐了叭!”
小姑娘瞪著眼睛,奶聲奶氣地模仿蒔音的語氣。
——是啊,裴十八也太可憐了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