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眾人皆在等著他發(fā)話,沈度垂首看了眼地面,而后聽到宋宜喚他:“沈大人,讓我去瞧瞧吧。”
沈度往她這邊走了幾步,禁軍收了刀,沈度看了她許久:“縣主還會治???”
宋宜落落大方地承認:“不會?!?/p>
沈度:“……”
她不再多做解釋,他卻忽然想起宋珩方才嗆他的那幾句,一反常態(tài)地點了點頭:“既如此,縣主便去瞧瞧吧,別誤了時辰?!?/p>
宋宜抬眸去看他,他已轉(zhuǎn)身往回走,停在窗邊,負手而立,看向窗外。
宋宜向宋嘉平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安心,而后踏入宋珩房間,管事忙跟著回房,見他要帶上門,宋宜忙阻道:“許叔,不必關(guān)門?!?/p>
“縣主,門廊上的窗戶沒關(guān),風大得很,珩哥兒還在發(fā)燒呢?!?/p>
“不必關(guān),把簾子放下?lián)鯎躏L就行。”
管事聽她堅持,如她所言,放下門簾候在屏風后。
宋宜行至榻前,輕輕踢了踢床腳,聲音壓得很低:“別裝了。”
宋珩滴溜溜地翻了個身朝向她:“這也能看出來?”
“就你這身子能發(fā)燒?”宋宜抬了把椅子坐在榻前,“那爹也不會真下手了?!?/p>
宋珩“哎呀”了聲:“姐,是真疼,也是真發(fā)燒?!?/p>
宋宜伸手去探他額頭,果真有些發(fā)燙,忙起身往外走:“我去找沈度?!?/p>
宋珩忙拉住她衣袖:“姐姐姐別,我自己拿冷水澆的,熬熬就行了?!?/p>
“胡鬧?!彼我寺曇魩Я穗[隱的怒氣,這一路山遠水迢的,路上少說也要花上大半個月,誰也不知會遇到怎樣的境況,入京之后會如何更是誰也不清楚,現(xiàn)下隨意糟蹋自己身子與自尋死路無異。
宋珩見她生氣,搖了搖她袖子:“姐?!?/p>
宋宜重新坐下,替他將被子往上提了提,又聽他道:“我想單獨跟姐說會子話?!?/p>
少年眼神清明,未曾浸染塵世污濁與風霜,宋宜看得一楞,眼睛沒來由地發(fā)了紅,輕聲問:“怕了?”
宋珩癟癟嘴,隨后又搖頭:“你哥我從小天不怕地不怕,放心,便是哥丟了性命也定要保你平安的?!?/p>
宋宜被他逗笑:“不正經(jīng),別老說些不吉利的話?!?/p>
宋珩湊到她耳邊:“想跟姐說說外邊那個人,他肯定不會讓我和爹單獨見面,但好像不大防著你,我這才想了這個招。”
“我入國子監(jiān)早,從前和他在那兒同待過大半年,他是地方上舉薦上來的,出身自是比不上帝京權(quán)貴子弟,但寫得一手好文章,那幫公卿子弟又愛假模假樣網(wǎng)羅才俊,他雖不好交友,但為人磊落大方,湊上來和他結(jié)交的人不在少數(shù)?!?/p>
“但他對我,好像一直以禮相待,卻始終不大愿意與我來往。”他說著說著頗有些忿忿不平,“不過我也不稀得和這幫書呆子一塊混,還不如舞刀弄槍呢。要不是爹逼我,我都懶得去?!?/p>
“得了吧,就你那兩下子,除了我,還是誰對手?”
宋珩:“……姐這就是你不是了啊,你連半點功夫都不會,什么叫除了你我還是誰對手?”
“我說的有錯嗎?”
宋珩默默回想了下自個兒那兩招三腳貓功夫,不大情愿地閉了嘴。
宋宜這才得了空捋了一遍他方才的話:“他是哪個地方上來的?”
“兗州?!?/p>
“不是晉州?”
“姐你昏了頭了吧,這次這事聽風聲不就和晉州有關(guān)么?咱們整日待在陪都不問世事的,也不知道咱舅舅搞什么鬼?!彼午褚詾樗苛耍眯奶嵝?,“若他是晉州出身,怎會讓他來查此案?”
宋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想說什么?”
“爹辭官之前、或者大哥和他在官場上有過過節(jié)么?”
宋宜搖頭:“怎么了?”
“姐,我還是覺著這事蹊蹺,靈芝那事,尋常人等哪會這般不留情面,就不怕我們?nèi)蘸竺撟锖鬄殡y于他么?”宋珩撅撅嘴,“而且我當年在帝京瞧過府尹辦案,貼身伺候的丫鬟都是重要人證,哪會隨隨便便就地處置了,就算御史臺規(guī)矩不大同,但也不至于這樣?!?/p>
“除非……要么帝京那邊的意思是,無論結(jié)論如何,我們都是死路一條。要么,就是他故意為難?!?/p>
宋宜看了一眼門外,不見異常,低聲道:“若當真有敵意,不會允我單獨來見你,也不必給我們最后的體面?!?/p>
“可如果是第一種,天家的意思是殺,那又何苦將我們帶回帝京?”宋珩自己也生了疑惑。
“興許兩種都不是,你別胡思亂想,好好把身子養(yǎng)好,別使這些小把戲。等到了帝京,還不知是入九華殿面圣,還是下刑部詔獄呢?!?/p>
這話題一起,屋內(nèi)氣氛又沉重了起來,宋宜蹲下身去拿炭火夾子撥了撥炭,管事聽見聲音忙繞過屏風來:“縣主莫要折煞老奴了,怎能讓縣主做這等事情?”
宋宜擺手示意無妨:“許叔你也歇歇吧,怕是一夜沒合眼,以后也別這么縱著他了,日后也不知誰還能倚靠得上誰?!?/p>
管事伸出來接炭火夾子的手頓了一下,隨后訕訕地收回,好半晌才點點頭:“縣主說得是,縣主和珩哥兒日后可要好生照顧自己。”
門口有人敲門,宋宜忙著添新炭,顧不上往外看,應了聲:“請進?!?/p>
沈度甫一進門,就看到她蹲在炭火盆前,細細撥著炭火,添了些新炭。管事忙為她打了盆清水過來,她凈了手起身,這才見是沈度親自來了。
沈度的目光原本落在她身上,見她起身也未及收回,也不覺尷尬,輕聲問:“好些了么?”
宋宜向他行了個禮,算是謝過:“不算嚴重?!?/p>
“縣主若是放心,不妨讓下官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