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就結(jié)了,您還問我干嘛,宋宜腹誹,但也不敢面上不敬,只得再度試探:“陛下想將文嘉指給哪位?”
燕帝沉思了會兒,慢悠悠道:“士族公卿子弟,與你適齡的幷不算多,能入得了你爹眼的更不多。朕若是隨意給你指了位不稱心的,就你爹這脾氣,搞不好得提著虎符上宣室殿給朕撂挑子?!?/p>
燕帝似乎今夜心情不錯,話里竟還有幾分揶揄的意味,但靖安侯府那位的事情還沒解決,他的美人還在宮里獨自垂淚,宋宜不知他在這兒同她耗個什么勁,沒敢搭話。
燕帝默了半晌,心下終于有了決斷,斂了方才的玩笑之意,鄭重道:“皇家總不算委屈你罷,文嘉?”
宋宜錯愕,不想他到底松了這個口,半晌不敢答話,一抬頭,瞧見帝王眼神陰騭,復(fù)又回歸當(dāng)日宣室殿上那位捏著他們滿門性命的狠厲之人,但她只是微微遲疑了下,旋即道:“自是不算委屈的,是文嘉高攀??伞粑募尾辉改??陛下、要賜文嘉一死么?”
燕帝沒想到她竟敢如此作答,猛地一揮袍袖,宮娥才剛奉上的茶杯打了個圈滾落在宋宜腳邊,燕帝怒極,“你若想死,朕也不是不可成全你?!?/p>
滾燙的熱茶漫上宋宜濕透了的衣衫,滋起一陣白氣。
燕帝身在高位三十余年,生殺予奪,語氣自然是極威嚴的,這分明是句極具威懾性的話,但她只是行了個大禮,恭謹?shù)溃骸凹热绱耍募沃x陛下隆恩?!?/p>
燕帝一哽,差點被她氣得一口氣噎住,拂袖去了。
宋宜一人留在側(cè)殿內(nèi),宮人在側(cè),燕帝未叫她起,她自是不能起的。但她仍是偷了個懶,直起了上半身,側(cè)頭去望殿外的動靜。
她方才大著膽子一試,若是燕帝方才當(dāng)真賜她一死,她如今怕是已身處午門之外了,如今想來仍是心悸。但這一試,她也知,眼下顧忌著她爹的面子,燕帝總不好當(dāng)真取她性命的。
只是,夾在其中為難的,也是她這爹爹罷了。
她在這頭琢磨著帝王心思,宋珩那頭也沒閑著,拉了劉盈躲進角落,逼問她:“你不說你下手有輕重么?怎么人都弄死了?還死得那么難堪,貴妃能善罷甘休么?”
劉盈癟嘴,“真不是我干的,我就找人揍了他一頓?!?/p>
宋珩不信,“他可是被人捆了手腳丟進池里的?!?/p>
劉盈覺著委屈,“真不是我,我是叫人把他捆了放池邊上了,這不是想著一會兒朝宴散了大家出宮都能瞧見他這醉鬼樣么,你出了氣也能高興上兩天?!?/p>
宋珩白她一眼,她忙將右手舉過頭頂,“我發(fā)誓,真不是我殺的,我沒事殺他干嘛啊,得罪了一個您還不夠嗎?我還湊上去再得罪一個貴妃,我傻嗎?”
“你是不傻,”宋珩戳了戳她腦門,“你是闖禍精?!?/p>
劉盈惱他動手動腳的,正要還手,就見北衙的人過來請,出事的是外戚,貴妃又正當(dāng)寵,按舊例連夜調(diào)捕獄司入宮審理此事再正常不過,宋珩沖劉盈道:“老實交代,別連累別人陪你關(guān)在這兒?!?/p>
劉盈“嘁”了聲,跟著北衙的人走了。
宋珩往殿里環(huán)視了一圈,找認識的人打發(fā)時間,這一望就望見了沈度,沖他走過去。
禁軍候在一側(cè),瞧見宋珩動作,雖不合規(guī)矩,但幷不是同外間的人通氣往來,兩人都暫扣在此處,諒也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定陽王方才風(fēng)光還朝,在朝多年,都是有眼色的,雖然同宋家不合多年,也沒必要在這等小事上找他麻煩,于是由了他去。
沒人阻攔,宋珩兩步走到他面前找他問罪:“我姐呢?方才陛下派人過來問,說還沒回來?!?/p>
沈度猶疑了一下,還未出口,又聽他質(zhì)問:“能把我姐攔在外頭這么久的,也只有你了。說吧,怎么回事?”
“她……”沈度話剛出口,就被人阻了,來人沖他道,“公事公辦,沈大人,請吧?!?/p>
宋珩微惱,沈度同他拱了拱手,神色如常地同來人入了一旁的廂房。
那人請他落了座,上首坐著另外一人,此人幷不客套,開門見山,“大人出席朝宴,怎未穿朝服?”
沈度尚在猶疑如何作答,又聽他問:“沈大人的朝服為何在含元舊殿?”
那人冷笑了聲:“文嘉縣主方從里間出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