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震顫,忽然傳來他的輕笑聲。初妍抬眼,看到了他面上溫柔如春風的笑意。
他很少笑,更休提如此蕩漾如春水的笑意,向來清冷的容色染上了艶色,紅艶艶的唇含著她雪白的指,望著她眼角眉梢都帶上了春意,這情形,說不盡的曖昧靡亂。
初妍呼吸停頓了片刻,面紅耳赤,隨即惱意生起:“很好笑嗎?”卻不知惱的是他,還是被他所惑的自己。
他吐出她指,低聲問道:“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她心緒混亂,不想答他。
他道:“別怕?!蔽兆∷郑皝??!睅е置髦降剿澈?,放到一處。
初妍不解。
宋熾道:“這里是我功法的命門,待會兒我若失了控,你就用力按這里。”
初妍呆?。核^命門,顧名思義,是能要了他命的所在。無論何種功法,命門都是練功人最大的弱點,被人知道,就等于把命交給了別人,不可輕易告人。
宋熾這種人,從來謹慎多疑,上一世,那么多人恨得他牙癢癢的,使盡手段想探知他的命門,可直到她死,也沒有任何人得逞。這一世,他竟然輕易告訴了她?
他這么信任她,若是他知道,自己其實一直籌謀著永遠離開他……初妍打了個寒噤,纖弱的身子微微顫抖。
宋熾見她害怕的模樣,又笑了起來:“別怕,你的力氣,要不了我的命?!?/p>
盧夫人難得到自己名下的莊子,索性多盤桓了幾日。兩人回到宋府時,已是第三日上午。
宋府的正門大開,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外面。車主人已下了車,在一群丫鬟仆婦的前呼后擁下往里走去。
盧夫人好奇地看了幾眼,只看到了個背影,依稀辨認出似乎是個姑娘家,不由驚訝道:“這是誰家的姑娘?好大的氣派?!?/p>
初妍抿了抿唇,心跳不由加快:盧夫人不認得馬車夫的號衣,她卻認得,這是忠勇侯府的號衣。而那個背影,赫然是紅蓼。
紅蓼知道自己在宋家,居然還敢掐著她回宋府的時間上宋家門,顯然這些日子,自己通過宋嬈透露給她的“證據(jù)”她已充分掌握,對自己有一擊必殺的把握了。
她對自己,還真是恨之入骨,不惜赤膊上陣啊。
初妍心中冷笑,垂下眼,將所有事情過了一遍,確認沒有漏洞。
盧夫人見她低著頭不說話,心疼起來:“阿妍坐車累了?娘應該叫他們路上慢些走的。待會兒給你祖母請過安后,娘就帶你回去好好歇息。”
初妍望向什么都不知道的盧夫人,心中生起歉疚:這件事,就算她把真正的宋姝送回盧夫人身邊,盧夫人也會受到傷害吧。她對自己委實是付出了真心疼愛的。
然而一切都已布置好,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她沒辦法嫁給宋熾,如果依著宋熾的計劃,她大概永遠也離不開宋家了。
初妍忍不住伸手握住盧夫人的手,輕聲道:“娘,無論發(fā)生什么,您一定要記得,我和阿兄都希望你好好的?!?/p>
盧夫人驚訝:“你這孩子,這是怎么了?”
初妍眼中發(fā)澀,垂下頭,藏住了自己的淚意。
與此同時,鶴年堂中一片肅穆,鴉雀無聲。
紅蓼坐在折背椅上,悠然地撇著手中茶盞的茶沫。宋嬈坐在下首,雙手交握,一臉緊張,不時側(cè)頭看看通往隔壁西梢間的簾子。
兩個小丫鬟守在西梢間門口,不許人進出。
董太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戴上西洋舶來的玳瑁老花鏡,正看著手中的一封信??吹胶髞?,她手指抖得厲害,臉上陰云密布。
“你看看?!彼龑⑹种械男偶垇G給恭敬地站在下面的高媽媽,聲音都在發(fā)抖,“你看看,她好大的膽子!”
高媽媽瞇著眼睛辨認著上面的字跡,臉一下子白了:“也許是誤會?”
“誤會?”董太夫人從信封中又抽出一張紙來,展開,放到高媽媽面前。
紙上畫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村女打扮,梳著兩條辮子,隆鼻薄唇,容貌俏麗,一對漂亮的桃花眼熠熠生輝,正是宋姝。
高媽媽望著畫中少女與宋家人相似的容顏,吃驚道:“這是哪來的?”
董太夫人陰著臉向外抬了抬下巴:“是忠勇侯府的姑娘送來的。”
高媽媽不明白:“忠勇侯府的姑娘怎么會為我們打聽這些事?”
董太夫人道:“忠勇侯府的姬姑娘上京路上,曾經(jīng)見過現(xiàn)在府里的大姑娘一面。據(jù)她說,那位當時就是個江湖騙子,仗著容貌招搖撞騙。結(jié)果到京后,姬姑娘不是和三丫頭交好嗎?上次受邀來我們府上,無意中見到大丫頭一面,認出人來,卻沒有證據(jù),當時沒敢說?!?/p>
高媽媽指著畫像道:“那這位,姬姑娘又是怎么找到的?”
董太夫人面沉如水:“也是那騙子自己心虛,前一陣子還派了人去看這位。姬姑娘原就在留心她,跟著她的人,一下子就發(fā)現(xiàn)了。”
高媽媽怔?。骸疤蛉说囊馑?,大姑娘原本就知道真正的大姑娘在哪里,卻故意冒充她?”
董太夫人一掌拍在桌上,聲音驟高:“什么大姑娘,就是個黑心肝的騙子!”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硇⊙诀叩耐▊髀暎骸疤蛉?,大太太和大姑娘回來了,向您請安?!?/p>
董太夫人眸中怒氣一閃而過:“來得正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