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忠勇侯府,閑云院鶏飛狗跳。
姬浩然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母親,要不我留下來做抵吧。妹妹出去做客,要好幾天才能回來,你總不能一直扣著人家不放?”
石太夫人根本不和他講理:“誰稀罕你個臭小子陪。你妹妹不在,正好讓她陪我?!?/p>
姬浩然苦著臉:“母親!”
石太夫人不耐煩起來,手中木棍一抖,虎虎生風(fēng),向他揍去:“小兔崽子,我是吃人的老虎嗎?這么不放心!你是不是真的弄鬼了?”
姬浩然手忙腳亂,徒手抓住木棍頭部,汗噠噠地辯解道:“沒有,沒有?!?/p>
他力氣大,石太夫人抽了一下沒能將棍子抽出,勃然大怒:“你做了侯爺,翅膀硬了,我打不得你了是吧?”
姬浩然無奈松手,頓時劈頭蓋臉地挨了好幾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也不敢躲,苦著臉勸道:“母親,仔細(xì)手酸?!?/p>
石太夫人一棍敲在他臂上:“還不快走?”
姬浩然沒辦法,只得帶著尤氏,一步三回頭地離開。
初妍在一邊看得目瞪口呆:她的這個親生母親,好生彪悍!
石太夫人望向她,目露不善:“小姑娘,是不是覺得我很過分?”
一瞬間,初妍仿佛看到了前世暴躁兇狠的衛(wèi)昀。似兇猛的野獸,一個不對,鋒利的爪牙就要將她撕成碎片。
石太夫人身后,上次陪尤氏一起去宋府見過初妍的方媽媽神情緊張,悄悄挪步張手,準(zhǔn)備著隨時撲上來抱住石太夫人。小姑娘嬌嬌弱弱的,可不比姬浩然皮粗肉厚,挨一下得去掉半條命。
初妍垂了眼,一臉平淡,不以為意地道:“您是侯爺?shù)哪赣H,他做錯了事,您想怎么教訓(xùn)他都是應(yīng)該的?!?/p>
石太夫人沒想到她會這么說,楞了楞,神情松懈下來,回頭對方媽媽笑道:“阿薛,這小姑娘不錯,挺懂事的?!?/p>
方媽媽苦笑:“太夫人,我是阿方?!?/p>
石太夫人臉色一沉:“胡說,你又哄我,我連你是誰都認(rèn)不出了嗎?”又指著另一個和方媽媽差不多年紀(jì)的仆婦道,“明明她才是阿方。來,阿方,你告訴我,究竟是她對還是我對?”
被她認(rèn)做“阿方”的仆婦含笑道:“自然是您對?!?/p>
石太夫人高興了,看初妍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臉就被曬得紅撲撲的,“嘖”了聲:“這丫頭怎么和我們悠然小時候一樣,嬌滴滴的不經(jīng)曬?!?/p>
方媽媽道:“姑娘家原就嬌貴,哪能都像您一樣?!庇謩袼?,“您既然把人留下了,可不能虧待了人家?!?/p>
石太夫人想了想:“好吧?!彪S手將木棍一丟,過來攜了初妍的手,“來,丫頭,我?guī)闳ズ炔琛!?/p>
她的手纖長而有力,指根處都帶著薄薄的繭,那是常年習(xí)武留下的印記。握著人手時,粗糙的繭子磨著肌膚,帶來隱約的刺痛感。
初妍恍惚生起熟悉的感覺,乖順地任她拉著往正屋去。
屋子就在演武場盡頭,五間朝南,軒敞華麗,中間明堂掛了“閑云野鶴”的橫匾,擺了金絲檀木的條案和桌椅,做為待客的廳堂。兩邊各有一道門,東次間和東梢間做了臥室,西次間和西梢間則布置成了宴息起居之所。
石太夫人進(jìn)了屋,就將人丟給了方媽媽:“我去換身衣裳,阿薛帶她也去梳洗下?!?/p>
方媽媽耐心地道:“太夫人,我是阿方?!?/p>
石太夫人目露憐憫,揮了揮手:“知道了,知道了,你是阿方?!币桓蔽抑滥愫苛?,但我不和你計較的表情。
方媽媽:“……”無可奈何,恭敬地對初妍道,“姑娘,請隨我來?!睅е蹂チ似溜L(fēng)后的盥洗處。
她親自打了水,擰了帕子服侍初妍。
初妍接過帕子擦了擦臉,又洗了手,欲言又止:“媽媽……”
方媽媽眼眶濕潤道:“老奴知道姑娘想問什么。姑娘休要怨太夫人。太夫人她,自從五年前老侯爺去世,就有些不好了?!?/p>
初妍問:“這病究竟怎么回事?我看母親除了偶爾認(rèn)不得人,其它都還好。”
方媽媽擦了擦淚:“太夫人一開始只是偶爾糊涂,以為老侯爺還活著,還把侯爺認(rèn)作了老侯爺,知道她慢慢接受了老侯爺去了的事才明白過來;后來,阿薛出意外沒了,老奴接替了阿薛的事,她又堅(jiān)持阿薛還活著,非說老奴是阿薛??烧嬲龂?yán)重起來,還是在知道姑娘您的噩耗后?!?/p>
初妍道:“是我不孝,傷了母親的心。”
方媽媽搖了搖頭:“怎么能怪姑娘?太夫人對您本就心懷歉疚。姑娘大概不記得了,五年前,老侯爺離世,太夫人回京奔喪時,姑娘才九歲,又病著。太夫人不得已,將你留在老家,由姑娘的祖父祖母照顧。后來又因?yàn)樗∏椴环€(wěn)定,遲遲未能把您接回京。哪知道一耽擱,竟等來了幽州姬府滅門的噩耗。
“太夫人當(dāng)時就急火攻心,暈了過去,醒來后非說姑娘還活著,把紅蓼那賤婢認(rèn)作姑娘。太醫(yī)說,太夫人是不愿接受事實(shí),自己把自己的心迷了?!?/p>
初妍心頭一酸,問:“太醫(yī)就一點(diǎn)別的辦法都沒有嗎?”
方媽媽搖了搖頭:“用了許多凝神靜氣的藥,卻沒多大效用。太醫(yī)說,只有等太夫人自己清醒。奴婢每日提醒太夫人自己的身份,也是遵了太醫(yī)之囑。”
初妍想到石太夫人的模樣,心中越發(fā)酸楚。
方媽媽勸道:“姑娘勿要過于憂慮,您回來了是大喜,紅蓼那賤婢也被拿下,太夫人總有一天會明白過來?!?/p>
初妍低低“嗯”了聲。
方媽媽遞了盒面脂給她:“姑娘拿這個敷面。您的鬢發(fā)有些亂了,老奴幫你重新梳一梳?”
初妍回過神來:“不必,媽媽幫我叫香椽進(jìn)來。我既住進(jìn)來了,她總得跟著我,該置辦什么,需關(guān)照她幾句。”她不是宋家的女兒,離開宋家時,孑然一身,什么都沒要,連衣服都是姬浩然帶著她去成衣鋪現(xiàn)買的,這會兒自然都要重新置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