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恩怨到頭終是空
相救
當(dāng)林之卿趕到江邊時,入目的只有黑煙漫天,尸骸與殘船布滿江面,空氣中彌漫著尸體與木頭燒焦后的臭味,本來清澄的江面烏黑,除了不甘心離開的老鴰,再無活物。
林之卿心里頓時如墜冰窟,慌忙在一片狼藉中尋找活人的氣息。
難不成這一戰(zhàn)竟慘烈到?jīng)]有活口在嗎?
卓瑯身為武林盟盟主定然會出現(xiàn)在前線,難道也……
林之卿簡直不敢想下去,如果卓瑯真的死了……不,不可能,卓瑯怎么會死。
林之卿仔細尋覓著,把江面每一寸殘骸都細細翻找過了,仍是沒有半點頭緒。
林之卿的心漸漸沈了下去,坐在一塊焦黑的石頭上久久不語。
正是江水漲潮之時,江水把江中一些殘破的木片與殘肢推上岸邊,退去時,就留下一地觸目驚心的痕跡。
寒風(fēng)凜冽,烏云垂地,不多時就飄起了鵝毛大雪,漸漸覆蓋了滿地瘡痍。
林之卿坐得腿也麻了,才撐著地上爬起來,從一堆焦炭里找出一把長劍,挖了個深坑。然后尋到一顆不知是誰的人頭,已經(jīng)被燒的看不出本來面目,但是肯定年紀(jì)不大。林之卿把衣擺撕下一幅,把人頭包好,端端正正放入坑中,然后雙手撮起沙土,做了個小墳。
若有余力,他自然是愿意為這些亡靈收尸,可尸骸滿地,又是怎樣才能收完。
此時老天降下大雪,想必也是不愿目睹人間慘案,親自來收殮了。
林之卿沒有刻碑,他根本不知被自己埋下的人是哪方的人,若是寫錯了,肯定會讓死者不安。再者,林之卿心中對他們毫無憐憫,只有無奈。
說到底,人世間一切爭斗,不過是利益之爭,而歷來,在這場爭斗中,能贏的只有站在頂峰的人,其余人只不過是無辜受牽連的棋子罷了。
林之卿拈雪為香,遙對江天一奠,又靜立了半晌。方才受了寒,他的肩頭又隱隱作痛,待到浪潮越卷越大,直有席卷之勢,才收拾了下衣衫要離開。
正在此時,一個浪頭裹挾著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拍上岸來,竟似乎有人聲呼喊。
林之卿連忙奔過去,只見一人緊緊抱著一根圓木,亦是燒得烏黑,頭發(fā)燒去半截,隱約可見頭皮,而身上衣物顯然價值不菲,但也是毀于大火之中。
林之卿小心翼翼地湊上前,把那人深埋在兩臂只見的頭拉出來,摸了摸他的脖子。
雖然頸上已經(jīng)是凍得烏青,但仍有微弱的脈息。
林之卿大喜,手忙腳亂地把那根圓木拽出來,撥開那人臉上的頭發(fā)。
只一看到那尖尖的下頜,林之卿渾身就比墜入冰窟中還要冰冷。
他不可置信地把蓋在那人臉上的長發(fā)撩開,一張雖然沾滿了煙灰,還帶著些傷痕,但仍舊清俊端正的臉龐,便出現(xiàn)在眼前。
林之卿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心中只有一個念頭。
殺了他。
此時只有他二人,殷承煜毫無還手之力,只要在那烏青的脖子上用力一捏,就能讓這個害了自己終生的人徹底咽氣。
神不知鬼不覺,既報了自己的仇,還未武林除去大害。
林之卿的雙手緩緩伸向殷承煜的脖子。
從前,他肖想過無數(shù)次的場景終于發(fā)生了。
只要十指一動。
冰冷的手指深陷進殷承煜冰冷僵硬的肌膚中,這個人一直是氣勢洶洶地出現(xiàn)在人前,不可一世,誰會料到造化弄人,竟會如此落入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