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囊
這一戰(zhàn),仿若回到了那年的唐門山下。
殷承煜一劍斬斷亙在身前的一截手臂,鮮血噴涌出時濺滿了他的臉,他咧唇一笑,面容十分猙獰。
一枚火彈驟然從密林中射進人群,隨后數(shù)十枚火彈接二連三地打了過來,火彈墜地便是轟然巨響,升騰起詭異的黃色煙霧。
殷承煜見狀,忙屏息凝神,踩著一人的肩膀跳出了毒霧的范圍,但下面白衣教的教眾被毒了個措手不及,紛紛倒地。
混亂中,一聲狂笑從人堆中響起。
黃煙逐漸散去,那人以劍撐地,指著虛空道:“為何不敢出來一戰(zhàn)!”
殷承煜定睛一看,那人竟是卓瑯。
此時他身上滿是傷痕,劍刃上還不斷滑下鮮血,神情卻是狂肆至極,渾不似從前那個人。
殷承煜冷笑:“找的就是你?!碑敿窜泟?,縱身纏揉而上,只是輕輕一帶,便是裹挾著凌厲無比的劍氣攻來。
卓瑯不躲不閃,直至劍勢攻到眼前,方倏忽一閃,居然原地消失,出現(xiàn)在殷承煜身后。
殷承煜錯愕,腳尖在地上一點,轉(zhuǎn)身之時就失了先機,已被卓瑯的手下纏斗上。
那些人訓練有素,殷承煜苦于難以脫身,逼退一個另一個接著補上,源源不斷打的竟是車輪戰(zhàn)的套路。
卓瑯拈起劍訣,作勢劈來,殷承煜腹背受敵,被他一劍掃中臂膀,登時皮開肉綻。
殷承煜咒罵一聲,竟是拼著魚死網(wǎng)破,軟劍直朝著卓瑯的脖頸纏去,卓瑯忙揮劍格開,他另一招又纏綿不斷地接了上來。
因為卓瑯在內(nèi),他人不敢隨意近身,叫殷承煜拾了空子,大喝一聲,身形恍惚化成一條青蛇,直叫人看不清去勢。
勁風卷起地上積雪,迷住了所有人的眼睛,卓瑯雙目圓睜,電光火石之間,那軟劍柔柔地饒上了他的脖子,成了一個圓圈。只要收緊,卓瑯必定人頭落地。
“盟主!”眾人一見此景,竟是飛撲上來,一人趴在殷承煜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另外幾人則是冒著被劍氣刺傷的危險以血肉擋劍。
殷承煜哪里想到如此變故,雙方僵持不下,卓瑯就趁亂逃出劍圈,提劍刺向殷承煜。
“住手!”卓瑯聽是林之卿的聲音,竟是裝作沒有聽見,繼續(xù)刺過去。
情急之下,林之卿從馬上飛身而起,一腳踢向卓瑯的劍。
卓瑯劍勢收不住,劍芒翻過,殷承煜見他劍勢尚足,若林之卿真的沖過來,必定會受傷,想也沒想,竟是右手抓住林之卿狠狠往后一帶,自己的左肩直接撞上了卓瑯的劍鋒,長劍穿肩而過,噴出來的鮮血登時澆在了林之卿眼睛上。
他眼前全是血紅,正是吃驚,殷承煜把他用力往外一推,吼道:“你走開!”
卓瑯一擊即中,自是乘勝追擊,抽劍而出,又是凌厲一件。
殷承煜身受重創(chuàng),勉強翻滾躲過劍勢,就聽得卓瑯叫道:“林大哥,看我今日為你除了這個奸賊,報仇雪恨!”
劍芒的寒氣逼近咽喉,殷承煜自知難逃一死,最后關(guān)頭竟是沒有躲避,反而轉(zhuǎn)過頭,怔怔地看著一旁的林之卿。
殷承煜極力地睜大眼睛,希冀能看到林之卿臉上露出一絲的痛惜。
可是,直到劍鋒割到皮肉,殷承煜還是沒有看到自己想看的。
他萬念俱灰,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白年姍姍來遲,見此情景勃然大怒,將手中一物遙遙地拋了過去,正砸到卓瑯的劍鋒之上。
被這一突變驚呆了的殷承煜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能絕處逢生。
眼睜睜看著眼前血珠迸出,那東西倒地慘呼,卓瑯也被撞得倒退數(shù)步,口吐鮮血。
白年勒住馬,冷冷笑道:“休得放肆?!?/p>
他身后跟著數(shù)百人,俱是高頭坐騎,身著白衣,乃是教中最精銳的一支暗衛(wèi),一向隱匿,此時悉數(shù)而出,顯然是要一決死戰(zhàn)。
殷承煜身上一軟,不由地往地上一倒,白年見狀忙跳下馬為他點穴止血,拿出傷藥先敷好,痛心疾首道:“小煜,你仔細瞧著我怎樣收拾這兩個人?!?/p>
被他扔過來的那人撞到劍刃上,一條腿立時被削斷。
卓瑯定睛一看,他居然是沈明奇,只是此時他一身粗布麻衣,蓬頭垢面,痛得滿地打滾,哪里還看出之前那個富貴閑人的形貌。
卓瑯往沈明奇身邊走了一步,白年便道:“站住。”
白年把殷承煜交給手下人,慢慢地走近卓瑯,細細地把他打量了一番,忽然笑道:“小煜,跟你說過多少次,對自己的人要下手狠一點,不然這群養(yǎng)不熟的狗崽子指不定什么時候就反口咬你。你瞧,這把劍上還有你的血,以后你可得記得,該動手的時候,就得當機立斷?!?/p>
說罷,他手臂暴漲,直取卓瑯咽喉。
他速度極快,眾人只見一道青影刷地掠過,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經(jīng)扼住了卓瑯的喉嚨。
白年狀似輕柔地把卓瑯帶進懷里,空著的一只手輕易地卸了他一條膀子,他的劍也隨之掉到了地上。
卓瑯痛極,只是不肯屈服,嘴硬道:“姓白的,要殺就快些動手,婆婆媽媽算什么爺們。”
白年咋舌:“爺們?你也配?!彼闷鹱楷樮涇浀母觳?,兩指輕輕地從肩頭往下捏著。
每捏一下,伴隨而來的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碎裂的聲音。
原來白年居然在一寸一寸地捏碎他的骨頭,這條胳膊即便是接上,也是費了。
卓瑯額頭冷汗直冒,身上痛得哆嗦,當白年捏碎他的手指骨時,十指連心的痛楚終于讓他忍不住痛呼出聲。
白年很是享受他的疼痛,反倒是放慢了速度,故意在指尖上細細撚轉(zhuǎn),悠悠道:“你也是個可憐人,只是可憐便是可恨,可給本座帶來多少麻煩?!彼D了頓,挑眉道:“最不可饒恕的是,你居然傷了我?guī)煹?,你說,你該不該死。”
卓瑯閉嘴不答。
所有人都在目睹著一場酷刑的進行,幾乎都被這殘忍的手段驚呆了。
林之卿見不得這個,若不是殷承煜死死拉著他,他早就沖上去救卓瑯了。
卓瑯是罪大惡極,可他不該這樣被一點一點折磨致死。
最后,白年像拎口袋一樣,把卓瑯一條不成形的手臂提起來,張狂地笑道:“活該!”
卓瑯幾乎痛昏過去,他猛地一跺腳,竟是用腳尖勾起了地上的長劍,長劍飛起到他手中,手起劍落,卓瑯竟是生生地砍下了自己那條廢掉的臂膀,然后忍痛急轉(zhuǎn)劍勢,劍鋒在白年那張面孔上又淺淺地留下了一道血痕。
白年不可置信地撫上自己的臉頰。
那道傷口正與從前的舊傷交叉成個十字,所幸不算深,白年被勾起了陳年往事,他仔細地瞧了一眼死咬著嘴唇一臉倔強的卓瑯,記憶中似是有個相似的影子與他漸漸重疊。
白年撚了撚手上的血,不怒反笑:“原來是你。”話音才落,他手掌一推一揮,把卓瑯又捏在了手心里。
“小子,命挺硬,我倒是要看看你今天還能不能活下去?!?/p>
卓瑯怎會就此認輸,雖然傷口血流如注,渾身氣力沒了大半,他還是硬撐著揮劍,與白年斗了起來。
這簡直同大蟲逗弄貓一般情形,卓瑯根本不能敵,只是負隅一戰(zhàn)。白年只是躲閃他的劍招,擺明了要耗盡他的氣力再慢慢折磨他。
林之卿再也看不過去,咬了咬牙,竟是也沖了上去。
殷承煜沒有料到,伸手沒有拉住,林之卿就已經(jīng)把卓瑯護在自己身后,與白年纏斗。
白年本就不喜這人,自然也不會手下留情。一只貓是耍,兩只也不多費力氣,只是林之卿鐵了心要救卓瑯的性命,把從雞鳴狗盜那里學來的下三濫招數(shù)盡數(shù)使了出來,惹得白年漸漸不耐煩,不愿再多糾纏,故技重施又是扼住了他的咽喉。
殷承煜大急,高聲喊道:“白年你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