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臻想起十歲那年,父親帶他去看復(fù)華銀行的金庫,告訴他錢可以救命,可以強國,也可以毀掉很多東西。
道理他明白,但對他的年紀(jì)來說太沉重,回到家,夜半噩夢驚醒,他夢見弄丟了金庫的鑰匙。
姚管家守在床邊,心疼里摻了點嫌棄,說他到底是小孩子,叫他快快長大。
抄完經(jīng)文,沈若臻合掌對著姚管家的牌位拜了一拜,然后將經(jīng)文投進大殿外的化寶爐。
宣紙燃燒殆盡,一縷縷白煙混入雨幕,飄向了天空。
寺廟離墓園不太遠(yuǎn),下到山腳雨停了,項明章開車,沈若臻拉開副駕駛的門,座椅上放著兩束白菊。
路上,沈若臻拿著兩束花,說:“我們一人一束?”
“不是。”項明章道,“你要為你母親置墓,一時半刻弄不好,兩束花分別給你父母,祭拜的時候想說什么可以先一并說了。”
沈若臻感動道:“謝謝。”
駛?cè)肽箞@,遙望半山只有零星幾個掃墓人,登到第七排,項明章說:“你去吧,我在這兒等你?!?/p>
沈若臻道:“你和我一起吧,母親教育我不能背后說人?!?/p>
項明章挑眉:“你要提我嗎?”
沈若臻說:“提不得?”
項明章道:“那我要是沒來,你是在背后說我,還是就不提了?”
兩個成熟男人,爭著口舌高低走到沈作潤的墓前,同時收聲,再一同彎下腰拂去墓碑上的草屑。
沈若臻放下兩束白菊,他不似上一次萬念沉痛,再見至親,只覺心安,道:“父親,母親,我來看你們了?!?/p>
項明章猶豫是否問候,張口又該怎么稱呼?
伯父,伯母,可這一對長輩是上世紀(jì)的銀行家和名門閨秀,尋常稱謂貌似不夠尊敬。
他還沒掂掇明白,沈若臻介紹道:“是明章陪我一起來的。”
項明章便道:“沈先生,沈夫人?!?/p>
沈若臻神色放松,仿佛在舊時公館與父母談天,說:“姚家對沈家報的恩夠多了,姚老太太年邁,不宜奔波,今后每年我和明章來掃墓好不好?”
項明章原本擔(dān)憂沈若臻會傷懷,逐漸放了心,留在舊時的心結(jié)解開,歷經(jīng)時代巨變找到親人的下落,其實是驚喜。
忽然,沈若臻扭頭對他道:“我父母說好。”
項明章怔了一下,配合地問:“還說別的了嗎?”
沈若臻側(cè)耳,真能聽見似的:“父親和母親問,我與你是什么關(guān)系?!?/p>
項明章低聲:“你要是怕驚動沈先生和沈夫人的在天之靈,我不介意你隱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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