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點開光腦,打開記事本,記錄貧民窟外區(qū)的素材,順便他還開了錄像功能。
“這里可以拍照錄像,到了里面就不能拍了?!?/p>
貧民窟內區(qū)藏污納垢,紅燈區(qū)、地下競技場、黑市,這三個地方不能大肆聲張。
目前貧民窟的勢力和聯(lián)邦政府之間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但要是網上流傳出照片和視頻,招來輿論的關注,聯(lián)邦即使是做做面子,也會派聯(lián)邦警察過來,到時候勢必有利益犧牲。
見唐白一臉茫然,謝如珩言解釋道︰“偷拍一經發(fā)現,會惹來殺身之禍。”
在聯(lián)邦派人過來解決前,偷拍者就會被憤怒的貧民窟勢力先解決。
偷拍事件之前出現過,但當偷拍者凄慘的下場公之于眾后,就很少有人敢觸犯這些潛規(guī)則了。
唐白乖乖地關掉錄像功能,看窗外的環(huán)境逐漸變得惡劣,最明顯的是房子,外區(qū)的房屋先不說華麗漂亮與否,但起碼都是正常的房子,用鋼筋水泥筑成。
當懸浮車往內部馳去時,水泥屋變成了用木材搭建的簡陋棚屋,再往內部,棚屋變成了破舊的帳篷,唐白甚至在木箱和紙箱里看到了面色蠟黃的孩子。
“這是他們的‘房子’?”唐白不可置信道︰“暴風雨來了該怎么辦?這種‘房子’一吹就倒了,真的能遮風擋雨嗎?”
“吹倒了就席地而睡?!敝x如珩神情淡然。
貧民窟內區(qū)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有走出去過,從未擁有過房屋,能活著就是一件幸事。
離地兩米的懸浮車從一個紙箱上緩緩浮過,一個瘦弱的孩子仰起頭看向他們,暗淡的眼楮因為好奇微微亮起。
唐白愣一下,腦海中突然冒出小說里對謝如珩童年時期的描述︰
“幽靈般的面容在人群中浮現,他悄無聲息地仰起臉,直勾勾凝望上空的懸浮車,尾燈的光芒投射進漆黑的鳳眸中,宛如畸形黑珍珠泛起微光?!?/p>
謝如珩在成為地下競技場賽手前,有很長一段流浪時期,他和貧民窟里的行尸走肉不同,和那些對外界充滿好奇的孩子也不同,看到懸浮車從他的上空開過時,年幼的謝如珩想的卻是......
遲早有一天,他要把這一切都踩進淤泥里。
天生反骨,不外如是。
“這里是‘垃圾街’,住在垃圾街上的都是貧民窟最底層的人,病人、老人、孤兒、殘廢、吸毒者都生活在這里。”謝如珩的聲音充滿磁性,他平時說話總帶著慵懶的語調,這次卻格外冷淡克制,像冷硬的金屬。
唐白注視著翻找垃圾堆的人們,輕輕咬了咬下唇,這些又臟又臭、不知道有多少細菌的垃圾,連他家的狗都不愿意去聞。
即使書里簡單提過,可這一幕出現在眼前依然讓唐白感受到了沖擊︰“......他們吃這些不會生病嗎?”
“會。但沒有垃圾胃的人全都死了,活著的都是能吃會吃擅長吃的人?!敝x如珩平靜地說出殘酷的真相。
“挑揀可食用的垃圾也是一門技術,挑出食物殘渣,高溫加熱,添加調味料......”仿佛回憶起什么,他的眉頭微蹙,從唐白送給他的甜品袋子里挑出一個抹茶味馬卡龍。
隔著黑手套,他并不能完美地接收到這個精致小東西傳達來的觸感,但泛出淡淡光澤感的墨綠、餅身一圈宛如蕾絲裙邊的褶皺,都在暗示它的美味。
淡色的薄唇微張,一口吞下含糖量過高的甜點,甜到過分的味道完美蓋住了記憶中食物的腐敗味。
猩紅的舌尖慢條斯理舔舐慘白牙齒上的食物殘渣,謝如珩評價道︰“味道還不錯。”
咦?謝如珩居然也是嗜甜黨嗎!
唐白亮晶晶地觀察謝如珩的表情,確定對方臉上沒有一絲一毫勉強后,他開心道︰“那我下次還給你做這種甜度的甜點~”
夕陽透過車窗灑在唐白身上,像是給唐白勾勒了一層金邊,與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舌尖抵住犬牙,謝如珩定定地望著唐白,忽然又想吃些什么,內心翻涌的是久違的饑餓,是貫穿了他幾乎整個童年的饑餓。
貧民窟的孩子總是吃不飽,即使是謝如珩,在兒時也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肚子。
那段時間他總覺得自己心里住著一只老鼠,在無止境的饑餓中啃食他的身體。
漫長的饑餓是會把人逼瘋的,餓到極致的孩子不會管什么叫體面,他們就像臭水溝中的老鼠一樣,到處翻找食物,可即使是垃圾堆里刨食,那些能入口的肉渣、發(fā)霉的面包......都是珍貴的食物,不是隨意能搶到的。
老鼠餓到極致,甚至會紅著眼進攻比自己強大的獵物。
那一次,餓了兩天肚子的謝如珩想要進一家店偷竊。
他隔著玻璃看到了一只貓,一只在搖椅上躺著的,不知道什么名貴品種的貓,那只貓的毛發(fā)雪白蓬松,肉墊粉撲撲的,脖子上還系了一個蝴蝶結。
同時他也看到了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
兩相對比,優(yōu)劣自見。
一只貓,卻可以活得比他還要好。
這個認知讓謝如珩內心的那只老鼠再次騷動,一下又一下啃噬著他的內心,血淋淋的,都是見不得人的負面情緒。
謝如珩曾經以為當時的心情是憤恨,可直到此刻,望著眼前這位神態(tài)和貓一樣的omega時,他才發(fā)現,他對這類姿態(tài)的人或物,有著本能的渴望與癡迷。
好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