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如珩死后第十年,唐白成為了知名的武器制造師,繼承了武器研究所,成為像白致那樣大齡不婚事業(yè)有為omega。
“糖糖啊,你看童夢他都生二胎了,你連個戀愛對像都沒著落?!碧颇感⌒囊硪淼溃骸澳銣?zhǔn)備什么時候再去相個親?”
四十七歲的唐白留著時下最流行的蛋卷頭,蓬松的淺咖色卷發(fā)襯得他的臉小而精致,他前段時間剛作為機甲制造大賽的評委在公眾前露面,僅僅靠臉就上了一次熱搜。
那天唐白穿著白襯衫,坐在他最經(jīng)典設(shè)計的粉紅兔機甲肩頭,揮揮手沖眾人打招呼,風(fēng)把他一頭漂亮的卷發(fā)吹得有些凌亂,他笑眼彎彎從機甲上跳下來的樣子,還是當(dāng)初的少年模樣。
有人在熱搜上留言說,唐白雖然事業(yè)有成,但他未婚未孕,人生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這條評論被網(wǎng)友罵了上萬條,“只以婚姻判定幸福的人滾,我男神是把自己嫁給了聯(lián)邦的機甲制造事業(yè)好嗎?!沒有我男神設(shè)計的一系列機甲擊敗帝國,你現(xiàn)在還能坐在這里幸福地上星網(wǎng)?”
不過網(wǎng)友們的戰(zhàn)斗力再怎么強,也不能去噴唐白的頭號催婚對象——江幼雯。
面對日常催婚的母親,唐白無奈道:“適齡的單身alpha、beta我不都相親過了嗎?你又找到新的相親對象了?”
“不是。”唐母的神情有些遲疑。
唐白挑眉道:“先說好,年紀(jì)太小的我不喜歡?!?/p>
之前唐母給唐白介紹了一位小二十歲的相親對象,那位小朋友據(jù)說是唐白的迷弟,喜歡唐白十年了,見到唐白的那一刻就爆炸臉紅,緊張到連話都說不好。
唐白和對象相親一天,感覺自己不是在約會,而是在參加粉絲見面會,而且他和這個年紀(jì)的人也聊不到一塊去。
他說某條小吃街上的兔肉很好吃,對方只知道那條街現(xiàn)在建起了商業(yè)樓,他說地下競技場的機甲風(fēng)格樸素肅殺,對方?jīng)]有去過這個已經(jīng)被整改的地方,他說過去的omega不能在街上走路,對方趕緊恭維他對omega權(quán)益保護做出的貢獻......
那天結(jié)束后,唐白想或許不是那個孩子的錯,只是他把自己喜歡的東西永遠地留在了過去。
“不是小朋友,是顧圖南?!?/p>
唐白愣了一瞬,他不可置信地抬起頭重復(fù)道:“顧圖南?!”
謝如珩死后,他那為人稱道的一生除了傳奇的事業(yè),還有和顧圖南的愛情故事。
他和顧圖南在軍校相識,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說,一個年級第一,一個年級第二,一個是貧民窟出身,一個是貴族子弟,兩個相似又不同的人在競爭中惺惺相惜。
有很多人猜測他們是在軍校生活中就被彼此的優(yōu)秀吸引,因此畢業(yè)后二人共赴戰(zhàn)場時,顧圖南才甘愿做謝如珩的副官,一個穩(wěn)扎穩(wěn)打步步為營,一個兵行險棋劍走偏鋒,風(fēng)格互補,共同創(chuàng)下了許多堪稱經(jīng)典的戰(zhàn)役。
許多謝顧cp粉都是從教材記錄的經(jīng)典戰(zhàn)役里嗑糖,比如卡蒙拉戰(zhàn)役里,當(dāng)時還是少將的謝如珩提出了一個大膽的作戰(zhàn)計劃,所有人都覺得太冒險了,眾人想要讓顧圖南去勸阻謝如珩,但一向求穩(wěn)的顧圖南沉默了許久,卻道,可以一試。
后來有人采訪顧圖南,問顧圖南為什么支持謝如珩做這個瘋狂的計劃,顧圖南除了闡明該方案的優(yōu)點外,還補充了一句,少將閣下為了構(gòu)思這個方案不吃不喝一整天。
當(dāng)時一堆cp粉表示自己嗑瘋了,說幸好有顧圖南這樣一個支持理解謝如珩心血的愛人,而唐白卻盯著“不吃不喝一整天”這短短的一句話,看了許久。
謝如珩喜歡吃他做的東西,唐白記得謝如珩吃他做的小甜點的模樣,那么專注,全神貫注,仿佛全身心投入進去,吃得干干凈凈一點都不剩后,還要用一百字打底的彩虹屁說出自己的吃后感。
唐白想,人怎么可以一天不吃不喝呢?如果當(dāng)時他在謝如珩身邊,他一定會努力做出讓謝如珩愿意分出精力去吃的美食。
但是他又想起了謝如珩曾經(jīng)對他說過的,我只是把你當(dāng)成朋友,我不喜歡你的愛,這讓我覺得有點惡心。
每當(dāng)唐白想起這句話,他都會覺得傷心。
即使這么多年過去了,他每每想起還是有點傷心。
他想謝如珩說出這句話也是可以理解的,他們都是omega,他們擁有著一樣的性別,他們不應(yīng)該被彼此吸引。
唐白代入了一下自己,如果是童夢喜歡他,向他告白,他還會和童夢繼續(xù)做朋友嗎?
會還是會的,只是不會那樣親密了吧。
其實完全可以理解的,不是嗎?
別胸針的手顫抖了一下,唐白看著鏡子里恍惚的自己,他換上了一身黑衣,別著水晶胸針,他很少穿黑色,一身黑的裝扮更是只在謝如珩的葬禮那天穿過。
那天他一襲黑衣,胸口佩戴著白玫瑰,他在謝如珩的葬禮上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所有人都詫異地望著他——
“這個人和謝元帥有關(guān)系嗎?”
“真奇怪啊,非親非故,謝如珩閣下的愛人都沒有哭得那么傷心?!?/p>
“謝元帥從來沒有提到過他吧?!?/p>
“也許他是謝元帥的資深粉絲?”
......
母親和童夢慌張地扶起他,問他怎么了,他說,他說啊,他說謝如珩是我的偶像,是我的omega之光,他說這番話的時候全身都在抖,他想說謝如珩是我喜歡的人,很喜歡很喜歡,不只是粉絲對偶像的喜歡......
可是他不能這么說。
謝如珩不喜歡他,他的愛會讓謝如珩惡心,他不能在謝如珩的墓前說這些話。
在謝如珩死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會克制著自己去墓地祭拜的沖動,他對自己說,那塊墓地沒有謝如珩的尸骨,謝如珩死前去了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于是那段時間他開始四處旅游,他希望自己可以找到謝如珩死前去的地方,他走了很多地方,結(jié)識了很多人,很多人都認(rèn)識謝如珩,那些人也認(rèn)識他,說他是謝如珩之后的omega之光。
他說不是的,他說omega之光只有一個。
有個小孩子懵懵懂懂對他道,可是大哥哥,那個omega之光已經(jīng)死掉了呀。
謝如珩已經(jīng)死了。
他花了一年接受了這個事實,接受了那個用生命燃燒自己,閃閃發(fā)光的謝如珩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十年過去了,他似乎已經(jīng)從那種沉重的悲傷中走了出來。
不光是他,顧圖南也走出來了。
不僅走出來了,還要來找他相親......
想到這里,那悲傷的心情變成了悲憤,唐白生氣地想顧圖南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忘記謝如珩。
但是很快他又冷靜了下來,他已經(jīng)不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沒有人永遠處于熱戀期,謝如珩已經(jīng)離開這個世界整整十年了,在這十年里顧圖南沒有另尋新歡已經(jīng)算是很長情的alpha了。
他沒有資格,沒有立場去要求顧圖南為謝如珩終身不娶。
唐白戴上黑色禮帽,他從房間走出,一個人開車去約定好的餐廳。
街道上有omega學(xué)生和alpha學(xué)生走在一起上學(xué),唐白出神得望了一會兒窗外那些穿著同樣校服的學(xué)生,他想這樣的景像是謝如珩很想看到的,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他記得謝如珩對他暢想未來的樣子,那向來沉寂的鳳眸燃起了未名的光,好似布滿星辰的夜空。
他忘記自己當(dāng)時說了什么話,卻牢牢記得那雙眼睛美得出奇,以至于他心心念念了這么多年,每次想要忘記時,抬頭仰望星空,都會想到謝如珩。
謝如珩死后,他常常會一個人呆呆地仰望星空,手里拿著謝如珩唯一送給他的東西,那本有些陳舊的書。
天上的星星低垂,它們的活動是無聲的。
唐白仰起頭望著這些璀璨的星子,他忽然就想起和謝如珩相處的點滴,都是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謝如珩對他說人死后會變成星星。
他對謝如珩說,那星星之間會聊天嗎?星星之間的聊天方式是不是眨眼睛?
他說著對謝如珩擠眉弄眼,謝如珩看著他,淺淺地笑開了。
那個時候的他總以為謝如珩是喜歡他的,因為謝如珩總是對他笑得那么溫柔,看他的眼神也那么溫柔,對他說話的聲音也好溫柔,那么細(xì)水長流的溫柔,溫柔到他的心都要化了。
可是現(xiàn)在想來,應(yīng)該只是他自己的大腦在美化這一切,只是一個簡短的眼神接觸,卻被他自己美化成了藏起來的溫柔,那些對于謝如珩來說都未曾放在心上的點滴,卻被他自己日復(fù)一日的回憶在心中沖刷出了不可磨滅的溝壑痕跡。
是他在自作多情,又怪得了誰?
唐白從車上下來,他試圖吐出盤旋在胸口的郁氣,雖然這樣做的效果并不大。
他心情不好,表情也不好,不過他本來也就沒有打算好好約會,因此就放任著自己冷著一張臉進了餐廳。
看到顧圖南提前為他點好的芒果椰奶刨冰時,唐白的心情更加糟糕了一點,他應(yīng)該對顧圖南說過自己對芒果過敏吧?說過了嗎?沒說過嗎?記不清了,二十多年的事情,他自己也記不得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從座位坐下的那一剎那,唐白又突然想起他曾經(jīng)為謝如珩做一份芒果千層,謝如珩吃得很滿足,吃完問他為什么不動,他說自己對芒果過敏。
謝如珩立刻緊張道,你芒果過敏做芒果千層的話會過敏嗎?
他說自己過敏不是很嚴(yán)重,只是聞到會有一點點不舒服。
于是謝如珩嚴(yán)肅道,你下次不用做這個了,你做什么我都喜歡吃。
唐白又想起自己之前相親到一個信息素是芒果味的alpha,他說抱歉啊,我對芒果過敏,我不喜歡你的信息素。
那個alpha不甘心道,我相信愛情更重要的是靈魂的吸引,只要足夠相愛信息素是什么味道并不重要。
他思索了一下,覺得這個alpha說得很有道理,如果是謝如珩的話,即使謝如珩有著芒果味的信息素,他依然會很喜歡。
于是他點頭,然后再次拒絕了那個alpha。
“好久不見?!鳖檲D南的開場白打斷了唐白的回憶,唐白回過神來,他頷首道:“好久不見?!?/p>
“我沒想到你愿意來,伯母說你這段時間推了很多次相親?!鳖檲D南和唐白寒暄道:“據(jù)我所知你最近在研究'我超萌的'反導(dǎo)系統(tǒng)第三代,好像最近遇到了一點困難,需要軍部為你提供幫助嗎?”
“謝謝,不需要?!碧瓢缀敛华q豫地拒絕了。
顧圖南指了指他為唐白點的芒果椰奶刨冰,“這是這家店很受歡迎的甜點?!?/p>
“不好意思,我對芒果過敏。”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顧圖南準(zhǔn)備再點其他的東西,唐白卻道:“不用了,武器研究所的事情很多,我這次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p>
“是問我為什么曾經(jīng)拒絕了你,現(xiàn)在又主動來找你嗎?”
當(dāng)年他們互相把對方當(dāng)成相親擋箭牌,后來顧圖南突然提出結(jié)束這段關(guān)系,并且直言自己有了心愛之人。
“我欣賞現(xiàn)在的你,你獨立自強,武器制造才能遠超眾人,你是我心儀的類型?!鳖檲D南自問自答,可他面前的omega卻沒有絲毫被夸獎的喜悅,秀氣的眉頭蹙起,看向他的眼神是徹頭徹尾的失望,“這些話,你也對他說過嗎?”
這個他沒有說出人名,但顧圖南知道唐白的意思。
“說過。”顧圖南稍加思索后冷靜地回答道。
態(tài)度不像是在對待自己的真愛,反而是在做題時回憶起一道類似題型,歸納總結(jié)出類似的解題方法。
唐白死死地握住水杯,那淡然自持的聲音出現(xiàn)了微不可察的顫音:“你怎么可以......”
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謝如珩的感情,你怎么可以......
當(dāng)他控制不住要將這杯水往顧圖南臉上潑時,他聽到了顧圖南接下來的話:“你似乎對我有些誤解,本來這件事我應(yīng)該瞞著,但是我想了很久,我覺得這樣瞞著反而是對你的傷害?!?/p>
看著唐白有些憔悴的面容,顧圖南頓了頓,他說:“曾經(jīng)我答應(yīng)幫謝如珩完成一件事,這十年里我一直在遵守這個約定。”
“謝如珩并不喜歡我,他只是拜托我?guī)退粋€忙,讓我在他死后告訴世人我們相愛過?!?/p>
“啪嗒?!?/p>
唐白打翻了水杯。
水杯里的水打濕了桌面和唐白的衣服,唐白卻仿佛未曾察覺般緊追著問:“你說什么?!”
“你再說一遍?。?!”
唐白的失態(tài)超出了顧圖南的預(yù)料,他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對還是錯,但是他既然已經(jīng)做了決定就不會畏首畏尾,顧圖南一字一句重復(fù)道:“謝如珩并不喜歡我,他只是拜托我?guī)退粋€忙,讓我在他死后告訴世人我們相愛過。”
顧圖南看到唐白全身都顫抖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徹底顛覆他認(rèn)知的事情,“他、他什么時候去拜托你的?”
“首席考核的機甲對決結(jié)束時,我撞到了他的發(fā)情期,知道了他是omega,過了幾天后我對他表白,他拒絕了我,又拜托了我這些事情?!?/p>
說完這句話,顧圖南看見唐白呆呆怔怔地流下了一滴淚。
隨后眼淚和碎玉珠子般掉了下來,一滴又一滴,連同濃郁到極點的悲傷。
他明明是在哭,笑容卻在布滿淚痕的臉上揚起,唐白摀住臉,用雙手遮住自己的眼睛,在人為制造的黑暗里,他似乎可以拋下現(xiàn)在的一切規(guī)矩、冷靜、體面,像個委屈到極點的孩子那般嚎啕大哭。
在唐白的記憶里,他和謝如珩的初遇是在聯(lián)邦軍校的圖書館。
他請謝如珩幫他拿書,這個alpha很高,手長腳長,長相好看到過分了。
他認(rèn)為這個alpha可以參與競選聯(lián)邦軍校的校草,校草這種東西是他們禮儀學(xué)院的一群omega閑著沒事搞出來的評選。
唐白捧著書回寢室時,正好聽到童夢他們熱火朝天地討論這屆聯(lián)邦軍校的新任校草,見唐白來了,小omega們安靜了一瞬,在唐白詢問的目光中,童夢不好意思地開口道:“寶貝,不是我們不講親疏,只是這次的新校草顏值太能打了,我們也很難昧著良心說顧圖南比他帥,當(dāng)然顧圖南也是很帥的!”
唐白好奇地湊近一看,只見禮儀學(xué)院評出來的新校草的照片是一張抓拍。
是在聯(lián)邦軍校新生剛?cè)雽W(xué)的校門口,黑發(fā)黑眼的alpha提著行李,他似乎感受到了拍攝儀器,冷著臉回過頭,泠冽的鳳眸對準(zhǔn)鏡頭,那撲面而來的壓迫感穿越時空和屏幕,連同那濃墨重彩的美貌沖擊了唐白一臉。
“他叫謝如珩,君子如珩,他真的太好看了!”
唐白笑了一下,“是啊,本人比照片還要好看?!?/p>
眾omega:“?。。 ?/p>
唐白把圖書館偶遇講了一下,大家羨慕到哀嚎,“我也好想偶遇校草?。 薄奥犝f他本人看起來很兇,你到他面前腿就軟了!”“但是糖糖的描述里謝如珩人很好啊,還幫忙拿書了......”
大家在幻想著美好的愛情,唐白做完護膚工作躺在床上,放下床簾,看起了《能源振動》,翻起這本書時,他偶爾會想起謝如珩將書遞給他的模樣,確實是十分優(yōu)越的長相。
唐白想,如果他真的要迫于壓力結(jié)婚,不如就找這個這樣長相的,長成這樣即使沒有愛情,每天看著也能賞心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