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足安穩(wěn)、文化繁盛,各族和樂融融,共醉于眼下的金秋美景中。
這應(yīng)當就是史書里最為人稱道的,清平盛世了吧。
只是清平盛世,也有清平盛世的煩惱。
比如說,若生逢流離亂世,連肚子都吃不飽,就肯定不會有人還有心思,勾心斗角爭什么見鬼的掌門。
……
皇宮里,李璟正在批閱奏折。下頭另擺有一張桌子,李珺手捧一本厚書,看得昏昏欲睡,欲睡昏昏,只恨不能就地躺上三百年。他原以為自己此番回到王城,因為多少也在西北立了一些小小的功勞嘛,所以肯定能過上遛鳥養(yǎng)花、紙醉金迷的王爺生活,結(jié)果人算不如天算,恰是因為他在西北的表現(xiàn)看起來不那么草包,還頗有幾分大局觀念,所以李璟便命他要熟讀兵書策論、大國禮儀,好好學(xué)一學(xué)要如何當個合格的皇親國戚,以備將來不時之需——反正現(xiàn)在楊家也倒了,不怕再生出別的亂子。
李珺心酸不已,鼓了七八回勇氣,也沒敢告訴皇兄,他將來當真只想開個裁縫鋪子,或者花鳥魚蟲鋪子,或者別的什么鋪子。
德盛公公送來一封書信,低聲稟道:“是飛鷹加緊送來的?!?/p>
“飛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負責探聽各路消息的朝廷機構(gòu),算是只聽命于天子一人的“風雨門”。李璟挑開火漆,薄薄一張紙,上頭只寫了幾行字,卻看得他眉頭緊鎖,許久未語。氣氛太過壓抑,壓抑得連下頭的李珺也不敢再打呵欠了,只膽戰(zhàn)心驚地想著,這又又又是怎么了?
良久,李璟提筆寫下一封密旨。
“八百里加急,用最快的速度,交由蕭王手中!”
……
江家山莊,處處都栽種著奇花異草,云倚風四處逛了一圈,還是最喜歡煙月紗。
江凌飛道:“喜歡就多住幾天,正好架上的葡萄也熟了,摘一些下來,我教你釀酒。還有楚州送來的煙熏紅肉,切片后用炭火細細烤熟,用來配甜酒最好?!?/p>
“也就在這煙月紗中,還有些人間樂趣了?!痹埔酗L斟酒,“方才圓圓姑娘帶著我去雅樂居,一路遇到不少人,不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就是怒目而視,再不然便是防賊一樣的眼光,后背都要起一層毛。”
江凌飛笑道:“待五叔接任掌門,我們便回王城吧,這煙月紗雖好,可出了煙月紗,別的地方卻實在沒意思,不如回去陪陪干娘。”
兩人正在說話,梅竹松恰拎著藥箱從院外進來,他這幾日一直在替江南斗看診,耗費了不少精力。
“前輩,快請坐。”云倚風替他搬過竹椅,又問,“江掌門怎么樣了?”
“恢復(fù)得還不錯?!泵分袼傻?,“我用銀針刺激他的穴位,已經(jīng)有些知覺了?!?/p>
江凌飛一喜:“當真?”
梅竹松點頭:“不過練功時走火入魔,到底傷了元氣,將來就算能醒,只怕也會落下病根,須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掌門之位,是萬萬不宜再擔任了?!?/p>
“只要叔父能醒,倒也不必非做什么掌門。”江凌飛道,“實在不行,我便在王城替他買一棟宅子,好生安度晚年?!?/p>
至于江家的事情往后要交于誰手,江南震的掌門接任儀式,就定在十日后。他氣焰高漲、如日中天,連帶著手下弟子也趾高氣昂起來,像只只螃蟹橫著走,首當其沖便是江凌旭的人——被冷嘲熱諷不說,還不能回嘴,要多窩囊就有多窩囊。至于江凌寺,因為先前并未露出鋒芒,野心還沒冒尖就被一把掐了,黎青海又寫來書信,下令不可惹事,所以人人都還只把他當成斯文儒雅的四少爺,倒是沒吃多少虧。
有嘴損的下人,暗地里都在笑話,說什么鴻鵠樓,呸,大少爺現(xiàn)在啊,可連落架的閹雞都不如。
日暮,江南震正在閉目運功,四周無風,桌上燈火卻微微晃動。
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了房中。
江南震睜開眼睛,冷冷與對方對視,質(zhì)問:“那些賬目究竟是怎么回事?”
根本就沒有什么“琴癡”,所謂琴癡,只是他在情急下想起雅樂居中那張舊琴,隨口編來敷衍季燕然的一個故事。真正存在的,從始至終就只有面前這蒙面的黑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