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意沒能繃住,噗嗤一聲笑開了,“二爺把我當(dāng)奶娃娃養(yǎng)呢?!?/p>
他仍是肅著一張臉,眉毛都不抬一下,“救人就到底?!?/p>
“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呀?”
“有誰知道?”
“瘦馬個巾啊--”
陸晉抬眼看她,語有深意,“不是要讓你表哥剁了他?怕什么?!?/p>
“我表哥這人太厲害,哪能聽我的啊?!痹埔馄财沧欤坪跻膊淮竽蜔┵R蘭鈺,“鶏湯就不要了,我身上有重孝,碰不得的?!?/p>
陸晉沒留心,忘了早兩日她父母親眷死得干干凈凈一個不剩,因此再看她,眼神中比先前多出幾分柔軟。她這樣孤苦伶仃的,與她那些死在宮里的姊妹相比,也不知是好是壞。
進(jìn)不了鶏湯,云意只能就著翠蘭家的腌咸菜下飯。
陸晉揮舞著小銀勺,心底里有點(diǎn)莫名的小興奮。眼珠子跟著她,動也不動一下。心底里又拍手又跳腳,哎呀你看她張嘴了,哎呀還會嚼東西,唉呀媽呀細(xì)嚼慢咽小模樣真勾人。
頓一頓,空氣驟熱。狗*日的,吞了吞了吞了她吞了!
他心緒似海潮,被浪濤掀過來又覆過去,突然間,就在她下咽那一刻,海浪直沖天際再轟然落下,整個人水里火里走一遭,留下一腦門子汗以及永遠(yuǎn)也展不開的眉心。
自云意看來,這人的臉眼看著越來越黑,整個人就像是一把繃到極致的弓弦,稍稍一碰就要原地炸給她看。她遲疑,“你要不想喂……我自己來也行,我還有左手呢…………”
“不行!”他高聲厲喝,嚇得云意一雙眼瞪得圓圓,瞠目結(jié)舌。外頭的翠蘭聽了,擼起袖子要來同虎頭虎腦大兄弟拼命,“黑大個欺負(fù)額姐姐,額要打得他腦袋開瓢!”
好在讓她爹攔住了,張大嘴噴她一臉煙,“你個球勢(方言罵人)!你懂個屁,滾回去找你娘。”
“不行--”他一手握著勺子,一手端著碗,把剛才的話再重復(fù)一遍,好在這一回緩下來,是個正常語調(diào),“做人做事怎好半途而廢,來,張嘴--”
真是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啊。
云意被他那句不行嚇怕了,老老實(shí)實(shí)聽他話,讓張嘴就張嘴,他說慢慢吃,她便聽話放慢速度。磨磨唧唧一頓飯足足吃上半個時辰,陸晉心滿意足,還記得拿她領(lǐng)口上的“盼盼”給她擦擦嘴。雖說隔了一層,但那觸感軟乎得不可思議。他小心翼翼,面上便透出些可怕的神情來,因此翠蘭端著熱水同藥油進(jìn)來時,嚇得只敢貼墻站。
“好了--”
謝天謝地,陸晉總算收工,起身時再多看她一眼,仿佛還透著不舍。云意沒敢多想,目睹他又把翠蘭嚇唬一遍,分明講的是藥油該如何用,如何使力,哪個方向上要著重,但看著看著總讓人產(chǎn)生一股他正逼著翠蘭做掉自己的錯覺。
等他撩開布簾鉆出去,翠蘭才老不耐煩地放下東西,抱怨說:“黑大個白長一張好臉,羅里吧嗦比額老漢還煩。家里月月要上山打獵,一點(diǎn)小傷誰去看大夫,還不是額自己整?”
外間,陸晉一出門就碰上沾了滿臉柴火灰的曲鶴鳴,這人生個火差點(diǎn)把自己燒進(jìn)去。
曲鶴鳴打量他,嘖嘖,紅光滿面一臉滿足,不知道方才那頓飯喂飽的是誰,“怎么?真看上了?”
陸晉睨他一眼,懶得說話。他還沉浸在一股飄飄然的美好情緒中,不愿讓曲鶴鳴三兩句話戳穿。低頭看了看沾了油的“盼盼”,瞬時春*色滿面。他似乎覺得當(dāng)人老媽子是個不錯的職業(yè),不不不,確切說,是當(dāng)顧云意的老媽子甚有樂趣。小丫頭雖然鬼主意多了點(diǎn),但生得實(shí)在漂亮,一張妖精似的臉,奶皮子一樣吹彈可破的身子,哪個男人不心癢呢?
下回讓她吃點(diǎn)別的…………
光想一想,頭皮都要發(fā)麻。
卻不料聽見哭聲,陸晉與曲鶴鳴對看一眼,里頭說:“云姐姐,額沒下多大力啊…………”
隔了一陣才有人答,“不怪你,我只哭這么一會兒…………”
曲鶴鳴聽不得女人哭,又跑去后院干活。陸晉就站在門口,隔著一層老舊簾布聽她斷斷續(xù)續(xù)刻意壓低的哭聲。
寂靜的村落,遼遠(yuǎn)的夜空,他需要一壇烈酒,而她想要的永遠(yuǎn)也追不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