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條巨龍被徹底打散的剎那,齊辰擡手一收,九萬里火海應(yīng)勢而退,瞬間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而東南西北四方符陣陡然亮起,四道颶風帶著令人心驚膽戰(zhàn)的通天風旋,將黑氣卷進了風眼中。
浩浩黑氣瞬間被四處符陣分成了四股,如同安上了四個抽水的泵,瞬間被吸了個干凈。
四道颶風裹著為禍人間的黑氣,收回到了符陣的中心,又在眨眼間被收進了地底。
只聽地下一陣隆隆雷動,連帶著四處符陣上的符紙都跟著抖動了片刻……
過了好一會兒,雷動聲終于息了,不再抖動的符紙發(fā)出一陣溫和的白光,而后隱于土里,再沒了蹤跡。
直插進地里的龍牙刀震顫發(fā)出的嗡鳴聲過了許久才停,和其他幾把妖刀名劍一起,在一片金光中幻化出了人形。
云杜山的劍雨已收,落在山腳的護山劍陣在懸了半晌之后,也終于漸漸隱去。
萬靈寺的古鐘聲和古樓屋檐下的風云塤聲音逐漸減小,最后悄悄地息了。
只有一絲絲的余音還若隱若現(xiàn)地裊繞在人間……
遮天蔽日兜住驚雷的黑幕來得快,收得也快,轉(zhuǎn)眼間,便露出了原本的夜空。
不斷劈下的驚雷終于消停了,只在天邊還余留著一絲悶雷的轟響,順著厚厚的云層滾著,悶悶地響了好一陣后,一場戰(zhàn)后的雨落了下來……
萬靈寺內(nèi),屋瓦殘碎了不少,有些地方漏出了一些縫隙,雨水順著屋檐流淌,洇進了那些縫隙里,而后串成水珠漏進了殿內(nèi)。
水珠落在屋角,淌在紅漆的柱子上,淋在泥塑的佛像上……
慧迦依舊盤腿坐著,嘴角的血跡漸漸干了。他雙目微闔,眉間的痣依舊殷紅。
在安靜得只有水滴聲的殿內(nèi),幾乎聽不見他的呼吸。
過了很久很久,殿內(nèi)的水珠越來越多,漸漸連成了線。
比佛像還安靜的慧迦大約調(diào)息了過來,終于有了動作,就見他解開僧袍外面半披著的一層袈裟,頭也不回地朝后一揚手。那袈裟瞬間展開,精準地披在了佛像身上,擋住了水滴。
而后,他便睜開雙眸,站了起來,靜靜地看了眼天際,念了聲佛號,便赤腳走出了大殿,一如平常那樣,穿過幾道門,朝他獨居的小院走去……
南海巨石上,董主任環(huán)視了一圈,見再沒什么禍亂了,終于又換上了平日里樂呵呵的模樣,沖趕回來的洪茗他們招了招手,道:“走了走了,回江市?!?/p>
洪茗舔了舔嘴角的血跡,蹬著高跟鞋在巨石上如履平地,走到董主任身邊俯視了他半晌,道:“主任你確定不用我們把你擡回去?”
董主任沒胡子可吹,只能瞪眼,可惜一點兒氣勢也沒有:“擡回去像什么樣啊,不要歧視中老年人,我們也是可以很有活力的嘛——”
他邊說話邊要朝前走,結(jié)果剛邁一步就住嘴扶住了腰。
洪茗一聽哢的一聲,再看他瞬間僵硬的動作,幽幽道:“怎么了主任?”
董主任抽了抽嘴角:“操勞過度,腰閃了……”
廣和眾人攤了攤手,二話不說,把他們的頭兒擡了起來,動作十分不雅觀,猶如抬著一頭待烤的……嗯,野味。
三兩步間,他們便消失在了南海之上。
而云杜山落云臺上,李道長一手搭著師弟的肩,一手劍尖撐地,垮著肩膀,半點兒平日裝高冷的氣質(zhì)都沒有,他一邊緩著氣息,一邊拍了拍沈鶴的肩,道:“你怎么還挺得跟棺材板一樣直,不累嗎?傻不傻,趁著小弟子還在山下看不見,趕緊松松筋骨才——”
這話還沒說完呢,云杜山一眾弟子的聲音已經(jīng)到了落云臺邊了,顯然是收了劍陣上山來了。
只見剛才還垮著肩的鼎鼎掌門腰間如同裝了根彈簧,瞬間便彈了起來,站得筆直筆直的,猶如一根百折不彎的鋼板。
沈鶴:“……”
眾弟子回到落云臺,剛要跟自家掌門長老匯報一下山下的情況,就見掌門青松一般立著,背手抓著劍,滾著銀邊的道袍被風吹得揚起,仙氣十足。他擺了擺手,沖弟子們道:“禍亂已經(jīng)解決了,就各自散了吧?!?/p>
說完便猶如一片游云,飛身掠走了。
沈大長老無語地看著自家?guī)熜值谋秤?,又瞥了眼地上的血跡,手中長劍變作拂塵一甩,飛身掠走前,不動聲色地把那片血跡消了……
至于瞿山古樓前的山崖邊——
光河重歸熒惑,齊辰身上的火光也隱了回去。長發(fā)驟縮,變回了短發(fā),白衣也消失了,變回了之前被風刃割了不少道口子的襯衣長褲。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這難得落魄的模樣,正想著過會兒回去還得翻一套新?lián)Q上,就感覺自己腰間一緊眼前一花。
等他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jīng)被摁在了古樓側(cè)屋的床上。
齊辰目瞪口呆地看著制住自己手腕的龍牙,難以置信道:“龍組長你……畫了三道符還有這個力氣?”
龍牙撕起齊辰的襯衫來簡直比撕片花瓣還輕巧,他本來眉頭緊皺,目光里含著急切的神色,一聽齊辰這話頓時楞了下。
他和齊辰對視了數(shù)秒之后,終于抽了抽嘴角,一巴掌拍到齊辰腦門上,道:“想什么呢你!在你眼里老子就這么禽獸不如么這種時候還不放過你?”
齊辰?jīng)]開口:“……”
龍牙:“……”
“我是看你身上被劃了多少道傷口,重不重!”被質(zhì)疑了人……刀品的龍大爺憤怒地咆哮道。
齊辰眨了眨眼,十分沒有誠意地“嗯”了一聲,而后就著仰躺著的姿勢,擡手摸了下龍牙的下巴,道:“還有力氣吼我,我就放心了?!?/p>
龍牙擡手打了一下他的爪子,沒好氣道:“屁話!老子有那么弱不禁風?千把年的妖刀了,開玩笑的么!”
齊辰笑了:“嗯,果然不是開玩笑的?!?/p>
窗外的雨聲嘩嘩不停,這幾天,陰雨似乎就沒有斷過,還沒見過一個好好的晴天。
夜空里濃重的烏云終于在雨聲里漸漸變薄,依稀的月光朦朦朧朧透了出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等這夜雨停,云就該散了。
晴天,也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