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里闖蕩過的人不敢小瞧任何人,但他想他還是小瞧了姜嬤嬤,憑著一個被賣身的下人出身,得了一個老和尚的青眼將自己的技藝相傳,其中便有不為世人所知的茶酒,老和尚是好茶愛酒之人,出家人居然也有好酒之輩。
可也正因此,姜嬤嬤被他主家的少爺相中,以下人的出身一躍成為夏家的少主君,引起了多少人的妒忌,然而在夏家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一切后居然毀諾另迎娶門當戶對的人進門,姜嬤嬤被不明不白地留在了后院之中,當時姜嬤嬤已經(jīng)為夏家生下了一個兒子,可是沒過幾年,這個兒子卻突然夭折了。
顧晨嘆了口氣,江南的夏家嗎?那可是欠了姜嬤嬤一條人命啊,難怪姜嬤嬤會如此仇恨放不開過往,換了他,仇人還好好活著,又怎能甘心獨自死去。
一旦自己的茶酒問,必會驚動江南的夏家,到那時姜嬤嬤假死的事情也會曝光了吧。
幸好當年姜嬤嬤留了一手,方子始終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在幼子身亡后擺了夏家一道。
換了他,至親之人被人害死,他讓整個夏家陪葬。
看來茶酒的推出還得慢慢來,無需著急。
走出房間,傍晚時間了,今天出去采茶的人想必回來了吧,顧晨出去幫忙。
園子門口聚了不少人,或是肩上背了籮筐,或是臂彎時挎了只籃子,里面裝的大多是茶葉,說說笑笑等著輪到自己過稱。
“原來咱山里長了這么些茶樹,以前都不知道,外面的茶葉賣得多貴?!鼻f戶人家待客在白開水里加久糖就算是高規(guī)格了,誰家有閑錢買得起茶葉。
“知道又有什么用?你會炒菜嗎?不會炒采來也沒用,再說沒人護著誰敢進山采啊。還是晨哥兒厚道,既派了人護著我們,這采了茶還論斤給錢,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p>
“哈哈,可不是,你今天采了多少?能得幾個錢?”
“也就三四斤吧?!蹦侨朔路鸩辉谝庹f道,頓時引得邊上幾人羨慕不已,一斤茶葉就是十五文,那一天下來就是五十文左右,比一個成年漢子掙得還多。
采茶可是精細活,得撿那枝頭最嫩的部位采,不得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起初可讓他們手忙腳亂了一陣。
“我還采了一筐蘑菇,聽說晨哥兒也喜愛吃這玩意兒,多少也掙上幾個錢貼補家用?!币蝗酥钢鹄锏木秸f,笑得合不攏嘴,恰巧在一旁的草叢里發(fā)現(xiàn)了一大簇,沒花多少時間就采來了。
“快輪到我過稱了,不跟你們說了。”一人急忙擠到前面去。
姜嬤嬤坐在門房邊,身邊有看門老漢幫忙,顧晨又另派了一人過稱搬運。姜嬤嬤對茶葉非常上心,不放心將這一交給旁的不精通的人,必須自己親自驗看才行。
村里只有楊夫郎和常郎中兩戶人家知道姜嬤嬤會炒茶,旁人卻不知,因而見到姜嬤嬤負責收茶羨慕又后悔,羨慕姜嬤嬤能搭上顧晨的關(guān)系得了這樣好的差事,后悔當初怎沒想得起來讓顧晨住到自家去,否則如今姜嬤嬤的待遇就成了他們家的了吧。
現(xiàn)在村里誰家不知,兩家圍墻共用中間開了道門,姜嬤嬤無事就會上顧晨園子里溜跶,就連黑子這條狗都是顧晨成天用大肉骨頭的養(yǎng)著。
姜嬤嬤坐在矮腳凳上喊道:“下一個。”
“來了,姜嬤嬤,輪到我了,快看看我的茶葉能輪上幾等。”一個三十多歲的夫郎趕緊拎著自己的籃子送到姜嬤嬤面前,將上面遮著的布打開,露出里面嫩嫩的葉子。
因為擔心這些村人胡亂采一通,所以送來的茶葉經(jīng)姜嬤嬤驗看過后給出三等,上等、中等和下等,大多數(shù)人送來的都是中等,也就是十五文一斤,上等的則是二十文,下等的則是十文,也有那濫竽充數(shù)的直接被姜嬤嬤打回去了,有那不服氣想要鬧事的,看到帶著一狼一狗走過的衛(wèi)衡,什么聲音都掐在嗓子眼里,灰溜溜地走了。
姜嬤嬤伸手進去翻了翻,看了在面上的還要看里面的,甭以為莊戶人家都是淳樸老實不會耍心眼的,之前就碰上一個上面看著是好的下面卻是最差的情況,不過在看過姜嬤嬤檢查得仔細嚴格后倒讓這種小心思歇了下去。
“中等,一邊過稱去?!苯獘邒哌B個笑容都沒有,在村里人眼中依舊是脾氣古怪。
“唉,好的,好的,謝謝姜嬤嬤了?!钡脗€中等就讓那人開心極了,比下等的一斤就多出五文錢。
“下一個。”姜嬤嬤繼續(xù)叫人。
“哎,我來了?!弊哌^來的是個年輕的夫郎,臉上堆滿了殷勤的笑容,讓邊上等著驗看或是已經(jīng)過了稱想看別人家收獲的村民,都住了嘴看向這人,無他,這人是姜嬤嬤家新娶沒兩年的小夫郎,昨天還沒看到這人,今天咋就來了,看那模樣是想跟姜嬤嬤套近乎?
姜家的事誰不知道,雖有人背地里說姜嬤嬤無情,但也有不少人指責姜家人做事不地道,見了好處才知道要往上貼,怎能讓人不心寒,這新進姜家六的小夫郎難道不知道姜家的舊事?
“他叔嬤,我是姜石頭家的,平??偮犑^提起他叔嬤,我跟他說該多來看看叔嬤,可石頭總不好意思,他叔嬤,你可別笑話石頭,他這人靦腆?!边呎f邊將筐送過去,可發(fā)現(xiàn)姜嬤嬤聽到提到姜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往上面看,臉上的笑容不免有些僵住。
姜嬤嬤對事不對人,所以只看筐里采的茶,一看就生惱了,對旁邊人說:“給他過稱,五文錢一斤,明天再送這樣的茶葉過來,干脆也別進了!”
毫不留情的話讓小夫郎臉一下子漲紅,雖然想跟這位有幾乎無人敢提的嬤嬤套近乎,可到底年紀臉皮薄,轉(zhuǎn)眼被打了臉眼淚都快滾出來了,咬咬牙恨不得提腳就要走,他以為再如何做長輩的都應(yīng)該照顧一下小輩的,當年的事又怪不到小輩身上,就像他聽村人說起過的,往后給姜嬤嬤披麻戴孝的還不得輪到他家石頭。
“下一個!快點!”見人沒動,姜嬤嬤在耐煩地催促,現(xiàn)在除了茶葉與顧晨,別人他可沒耐心去應(yīng)付。
后面人群里有與這小夫郎一起采茶的人就笑出了聲,采茶的時候偷懶不說,還幾片葉子連著一起掐,說什么不都是葉子嗎,有什么區(q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