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當(dāng)然是趙雪了,顧晨居高臨下地看下去,想想趙雪從一個山村哥兒,一步步走到今日,得到進入皇宮拜見后君的機會,已經(jīng)是極其難得的際遇與經(jīng)歷了,他也真不容易。
“平身吧?!?/p>
“謝后君?!北粚m侍引到一旁坐下,其間顧琦大膽地向上瞟了一眼,但又謹記著承恩公府下人的囑咐,不敢停留多長時間,只感覺上方有一尊貴無比的人,不過旁邊似乎還有一人?會是什么人竟有如此殊榮?莫非是這宮里的皇家哥兒?
“有陣子沒進宮拜見后君了,后君近來可好?能來宮里看一眼后君,我和你兄長也能放心了?!泵防现骶髂I狀。
“有勞你們掛念了。”后君聲音淡淡的。
梅老主君忙轉(zhuǎn)移話題說:“在外面就聽見你們的說笑聲了,是在說什么高興事呢,讓我也樂呵樂呵?”
程夫郎忍不住一樂,心說原來后君在這兒等著他們呢,忙界面笑著:“后君和我們正準備聽顧公子說他救英武侯的事情呢,顧公子你快說,當(dāng)時是什么情形,又是如何對外遮掩侯爺?shù)纳矸莸模俊?/p>
顧晨也樂了,向坐在下面的程夫郎看了一眼,心說這些事程夫郎難道會不知道,是故意將話引到他這兒來呢,眼睛掃向這后來的四人,留心著他們的表情。
梅老主君初時也沒在意坐在后君旁邊的顧晨,這時聽程夫郎的話才將這人與近段時間外面風(fēng)傳的人物聯(lián)系起來,與鄒氏訝異地抬頭向上看去,后者眼中只有好奇的目光,梅老主君看得卻是一愣。
顧琦雖然不敢抬頭,但耳朵卻高高豎著留意這殿內(nèi)的人物與動靜,聽旁邊這人的話,坐在后君身邊的人莫非就是那會醫(yī)救了英武侯又敢鞭打皇子的顧姓哥兒?
因著這姓氏他心里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人是不喜的,不喜中夾帶著一種妒忌,現(xiàn)在這妒忌惠安深了,仿佛這人搶去了他的位置似的。
到底按捺不住,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過去,這一看,為何會覺得這人看上去有些眼熟?不可能啊,一面在心中否認一面心里又如貓爪子在撓一般。
“是啊,他們都在等著呢,你就說給他們聽聽?!焙缶哺胶偷?。
“好啊,”顧晨笑著說,“其實都是很乏味的事,就怕說了諸位會覺得無聊快睡著了。我之前待的是個小山村,民風(fēng)淳樸,我住的地方離村子中心又有段距離,邊上沒其他什么人家,所以起初家里藏了個人并沒人知道,只是總不能一直關(guān)在院子里不出來活動,所以我想了想就給他安了個身份?!?/p>
“因為地方小祖上幾輩是些什么人,住得近的人都能知道,所以這身份也不能胡亂編造,否則也會引起村里人的懷疑,當(dāng)時英武侯雖然傷勢漸漸恢復(fù),但身上中的毒還未清除干凈,就怕一個不好將追殺他的人引來?!?/p>
后君看了看,在座的倒有不少被顧晨講的內(nèi)容吸引住了,英武侯被人追殺又是受傷又是中毒的,普通人不清楚,在座的卻是多少知道的,他看到顧家的那個哥兒自以為別人不知道的暗暗偷看了顧晨兩三回了,卻根本沒將顧晨認出來,心中不由陣陣冷笑。
程夫郎帶回宮的消息說,晨哥兒剛到平陽村時比那面黃饑瘦的難民好不了多少,還是在平陽村生活的那段時間身體才逐漸好轉(zhuǎn)。
“我過世的外公原來是在鎮(zhèn)上開綢緞鋪子的,鎮(zhèn)上的老人都知道,我外嬤是外面來的,在本地并沒有親戚,也從沒有什么人來看過,所以我與侯爺商量了后就給他用上了我外嬤親戚的身份,外嬤姓盧,于是村里過了幾日就多了個盧表少爺,現(xiàn)在去村里問問,肯定每戶人家都知道我有這么個表親?!鳖櫝空f到這兒時表情似笑非笑,目光不時掃向承恩公府前來的四人方向,清楚地看到趙雪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而顧琦漸漸地把腦袋抬起來,顧晨再接再勵:“那個鎮(zhèn)子叫青宜鎮(zhèn),山村名叫平陽村?!痹谧南葋淼膸兹嗽炔幻靼走@一出是為了什么,可漸漸地聽出了不一般的滋味,外嬤?盧姓?再加上后君的特別對待,猛地看向承恩公府幾人,腦中生出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趙雪被人教過,坐下后只能坐那少少的地方,而不能將位置都占了,可突然“青宜鎮(zhèn)”和“平陽村”這兩個名字如晴天霹靂在他腦中炸響,心虛之下身子一軟滑倒在了地上,頭抬起來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上面的少年公子。
“喲,這是怎么了?你們還不快快將這位夫郎扶起來?!焙缶磉叺膵邒邠P聲吩咐在邊上的宮侍,立即上來兩個宮侍一左一右將他拉扶起來,趙雪卻整個人失去了力氣,渾身哆嗦。
而兩個宮侍也未離開,就守在他兩側(cè),都能聽到他牙齒打顫的聲音。
一旁的顧琦這時卻低著腦袋,兩手卻死死掐著手心,仿佛將這滑倒真當(dāng)成一場意外。
梅老主君和鄒氏察覺有異,卻一頭霧水,只得暗暗瞪了趙雪幾眼,心說到底小地方來的沒見識,一進了宮全漏了底了,這樣的人如何能讓君喜愛上。
鄒氏暗恨趙雪丟臉,卻礙著宮侍在旁不好做什么小動作,可這趙雪是怎么回事,為何還盯著后君旁邊的公子?
腦筋急轉(zhuǎn),忙起身恭敬道:“這是顧家夫郎,大概身體不適,容我先帶他下去休息一下。”
梅老主君暗暗點頭,還是自己的兒么應(yīng)變得周到,顧家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也在一帝幫襯:“后君……”
后君可不是這么簡單就讓他們離開的,離了他們這場戲還如何演下去,出聲問:“顧家夫郎?怎么也姓顧?莫非他們就是持有本宮舅舅玉佩之人?玉佩可在?晨哥兒,幫本宮去將玉佩取出?!?/p>
“好,顧晨領(lǐng)命?!鳖櫝空f著就起身離開座位,向下走來。
“琦哥兒,玉佩呢?你不是隨身帶著的嗎?還不快快取來讓后君過目?”鄒氏快要急出一身汗,這一個個的到底怎么回事?平時這琦哥兒不是挺機靈的?
“不——不——你是人鬼?你怎會跑到這里來的?”趙雪卻驚恐地尖叫起來。
“來人啊,快去請御醫(yī),這是犯迷癥了不成?”嬤嬤揚聲喊道,立即有人奔了出去,去請御醫(yī)。
顧琦猛地抬起來,嘴唇上都被他咬出了齒印,兩眼緊緊盯著一步步走來的顧晨,與他爹親一樣眼中滿是驚恐之色,一把抓住旁邊推攘他手臂提醒他的鄒氏,渾身發(fā)顫:“我們快走,我們不進宮了,我們快離開,啊——鬼啊——”尖叫一聲,兩眼一翻身體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鄒氏再看不出有問題就枉做了這些年的公府世子主君了,驚疑不琮地看向面帶微笑的顧晨,又轉(zhuǎn)頭驚愕地看向老主君,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想到之前這位顧公子講故事的時候提到,外嬤是姓盧,他又同樣姓顧,鄒氏腦子里突然生出一個極其糟糕的念頭。
他的腿也發(fā)軟了,不敢看向后君的方向。
“你不要過來,”趙雪拼命地向后蹬,想要逃離,無奈身子被兩旁的宮侍按住,尖叫,“不是我要害你的,對,不是我,你不要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