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詭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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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長公主驚詫不已,面上卻早已換上和色。聽得這話,她笑笑,將笞條遞回世婦手中,道,“陛下哪里話。我正奉命管教女君,未想陛下駕到,有失遠迎。”
“哦?”皇帝看看世婦捧著的笞條,未幾,終于看向徽妍。
徽妍神色不定,忙轉(zhuǎn)開目光。
“想來女君有錯,以致姑母動了規(guī)法?!被实鄣馈?/p>
“我聞得女君昨日沖撞了陛下,身為教習之長,深愧也。女君將為皇后,禮法不循,何以服人?”大長公主慨然道,“故此,我等今日特來府中管教女君,以全職責!”
皇帝頷首:“姑母盡心盡力,朕甚慰。朕今日來,亦是為此時?!彼f罷,卻看向戚氏,道,“夫人,宮中有些余事待處置,須徽妍前往,未知可否?”
徽妍的心猛撞一下。
戚氏回過神來,忙道,“敬諾!”
“多謝夫人?!被实坌π?,令侍從備車。
大長公主訝然,看看昌慮長公主,忙道,“陛下要將女君帶回宮?這……”
“若姑母恐今日責罰未行,壞了規(guī)法,朕可允諾,絕無此事?!被实鄣溃f著,從旁邊的世婦手中拿過笞條,“朕的皇后,朕自會管教。這責罰不必姑母親為,朕代勞便是?!闭f罷,對大長公主及戚氏等人一頷首,拉起徽妍的手,往宅外走去。
包括大長公主在內(nèi),眾人皆愕然結舌,面面相覷。
眾目睽睽之下,徽妍又羞又惱,使著暗勁想掙開皇帝的手?;实鄣臍饬s大,神色如常,一路將她帶著走。
“你若想留下聽姑母訓斥,朕便放手?!被实酆龆偷偷馈?/p>
徽妍一愣,忽地窘然。
皇帝并不停留,徑自帶著走出宅門,登了車。
眾人忙跟在后面,行禮送了皇帝。
望著遠去的車馬,大長公主的臉一陣紅一陣白,不可置信。
昌慮長公主看看大長公主,心中嘆氣。
大長公主許是人緣太差,教習這么許久,竟也沒有提點過王徽妍與皇帝的關系。
這位姑母一貫恃才清高,又不肯服人,行事古板,性情不討喜。故而從前先帝在時,她雖為長姊,卻不得先帝喜歡,一直在丈夫的封地中生活。直到如今皇帝將立后,考慮大長公主作為長輩,主持教導新婦,最是合適,這才將她召回長安。本來這主持教習之事,大長公主和昌慮長公主都掛個名罷了,說出去好聽,并不必插手許多??啥嗄赀^去,大長公主還是老樣子,凡事要強,又不肯變通。王徽妍雖將要立后,大長公主卻并不十分放在眼里,幾番來查問課業(yè),都有些刁難之意。奈何王徽妍年紀雖輕,學問卻好,絲毫未落下風。今日之事,雖大長公主并無道理,但在昌慮長公主看來,實是借題發(fā)揮。
昌慮長公主不想得罪徽妍,方才在堂上,一度擔心無法收拾,后悔跟來。她也想讓人去告知一聲皇帝,卻恐怕來不及,只好盡力勸著……幸好,皇帝來得及時。
如今事情還算得了善終,她松口氣,也不再計較。
“姑母累了,還是回堂上歇吧?!辈龖]長公主微微一笑,和氣地對大長公主道。
大長公主看看她,仍面色猶疑,“陛下……陛下這般……”
“陛下還年輕,難免急躁些。”昌慮長公主道,意味深長, “姑母,帝后情深,豈非好事?”
大長公主明白她話中之意,看她一眼,雖面色仍不定,也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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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說開,但皇帝仍不放徽妍回家,馬車徑自入了未央宮。他振振有詞,說如果讓她回家,天知道又會胡思亂想出些什么來,這兩日就待在宮中,何時想通了何時回去。還說,他已經(jīng)得了戚氏準許。
徽妍無語,此人向來無賴,說什么便是什么。
馬車轔轔馳著,徽妍坐在車上,走了好一段,仍覺得面上燒燙。
皇帝卻是一副若無其事之態(tài),坐在旁邊,看著她。
誰也沒說話。
徽妍離開他一些,坐端正了,卻不自覺地把頭扭向一邊。
皇帝嘴角撇了撇,忽然,把那根笞條拿了起來。
徽妍發(fā)覺,唬了一下,盯著他。
皇帝卻只是將笞條在指間熟稔地把玩,片刻,放下。
“方才,為何不隨王車郎入宮?”皇帝緩緩道。
終于回到了此事上,徽妍目光定了定。
“你若還想著李績那事,如今朕便帶你去廷尉署,當著你的面放人,如何?”皇帝道。
徽妍看著他,忽而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陛下以為,昨日我二人爭執(zhí),是為李績之事?”她問。
“莫非不是?”皇帝反問。
徽妍沉吟,道,“陛下,妾有二事問陛下,陛下定要如實以告?!?/p>
二人昨日已經(jīng)爭執(zhí)過,如今重新面對,亦不必再拐彎抹角?;实劭纯此?,“何事?”
“陛下,妾昨日說過,妾與李績并無私情。陛下信么?”
聽她提到李績,皇帝腦門幾乎跳了一下,但看她神色認真,只得按捺著答道,“信。”
“妾經(jīng)商之事,陛下也知原委,還惱么?”
“妾做了皇后,將來若仍有想做之事,或識得了友人,可仍如現(xiàn)在一般為陛下所容?”
“那要看是如何之事,如何之友?!?/p>
“這便是陛下與妾的矛盾所在。”徽妍道,“陛下有容人之量,但不信妾行事之度;妾愿與陛下偕老,卻不知將來會有何事如昨日一般觸怒陛下。陛下與妾,兩情相悅而成婚,妾之幸也。然,若陛下與妾彼此不足信,你我婚姻便如那虎魄中的小蟲,雖觀之甚美,卻終深陷牢籠,困頓而亡。如此婚姻,又有何益?”
皇帝看著徽妍,雙眸深深。
“說完了么?可輪到朕了么?”過了會,他問。
徽妍不說話,片刻,點點頭。
“朕所以一直押著那些胡商不放,是因為此事主使之人還未尋出,放了他們,恐怕打草驚蛇?!彼従彽?,“且,朕從未因你做喜愛之事或結識他人而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