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女皇的見面,是李相浮意料之外的一部分。
直到上了馬車,陳籮才后知后覺緩過來,捂著嘴強壓著不尖叫:“剛剛那是,那是……”
尋常人哪能隨口說出準許參加宮宴的話。
李相浮點了點頭,示意他想的沒錯:“不可對外伸張?!?/p>
陳籮忙點頭,若是消息被旁人得知,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毀了李相浮的機遇。
“女皇……”陳籮喃喃道:“和我想像中的不一樣。”
對方高貴隨性,一舉一動透露出威嚴霸氣。在她身邊的兩人雖然也瞧著不凡,但站在一起,一眼便能看出是以誰為尊。
李相浮提醒·:“別被情愛迷了心智。”
陳籮身子一顫,漸漸清醒過來。
強大的女子身邊從來不缺諂媚者,何況那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擺不正位置早晚要吃大虧。
“接下來我們要怎么做?”陳籮冷靜下來詢問。
李相?。骸安挥每紤]的太深遠,先解決玄慧和尚?!?/p>
剛一回到府中,管家便匆匆走來,帶他去見老府君。
“情況如何?”老府君面色還像以往一樣平靜,但她是負手虛握站立,可見內心并非毫無波瀾。
“玄慧法師果然已經(jīng)和尚書府勾結?!?/p>
李相浮一句話讓老府君目光沉了下去。
“大師想問生辰推算命格,被我胡攪蠻纏,之后我裝作中暑先一步回來?!?/p>
聽到?jīng)]出大岔子,老府君微松口氣,向來嚴苛的她難得給予夸獎:“你做的不錯?!?/p>
李相浮又道:“過些天玄慧法師恐怕還會再次相邀,我準備多看看佛經(jīng),屆時盡量把話題引開。”
“應付不過去你就裝暈,”老府君冷笑,“我就不信,她還有臉第三次邀請?!?/p>
落個體弱的名聲總比被公開指責命格為虛要好。
老府君又交待幾句,耐心聽完后,李相浮躬了躬身退出去。
·
園子雖寒,勝在清幽。
在這里,李相浮可以心無旁騖研究佛理。
按照他原本的學習計劃,梵語明年初才能練成,無奈事發(fā)突然,只能進行適當調整。
“你在門口守著?!崩钕喔诟狸惢j,“如果瞧見人經(jīng)過,
弄出點聲響提醒我。”
陳籮依言照做。
等園內徹底歸于寂靜,李相浮閉了閉眼,一開口便被系統(tǒng)無情打斷。
“宿主念出了字正腔圓的感覺,”系統(tǒng):“聽著像是在歌唱壯麗山河。”
“……”
李相浮只得重新練習發(fā)音。
一遍又一遍,晚上他特意讓廚房送來一碗蒸梨,照例系統(tǒng)出來嘗了一口:“沒毒?!?/p>
李相浮這才另拿起一雙筷子,細嚼慢咽吃起食物。
幾天內,李相浮出色地完成高強度訓練,然而始終還差臨門一腳,欠缺一點通透感。直至這天清晨,一排螞蟻從石板上經(jīng)過,他一時興起,在逗弄中發(fā)出疑問。
“我是不是過于功利化了?”
自言自語后,李相浮重新回到房中,靜下心來看經(jīng)文,隱約間像是推開一扇新的大門。
“成功了!”系統(tǒng)驟然出現(xiàn),打斷他不知何時開始的吟誦。
同一時間,熟悉的機械音出現(xiàn)。
——恭喜宿主取得'佛光普照'稱號。
得到稱號,意味著會有輕微的屬性加成,李相浮再開口時,系統(tǒng)生出一股大徹大悟,感嘆做系統(tǒng)要以慈悲為懷。
語畢它猛地甩了甩頭,警惕地望向李相浮。
連系統(tǒng)都發(fā)怵的存在,可想而知是何等恐怖。
可惜玄慧法師不明白這點,還在幻想著逆風翻盤。
那日在眾人面前被李相浮問住,是他'職業(yè)生涯'的恥辱,不日玄慧法師又舉辦了一次講經(jīng),專門請李相浮過來。
蒲團的擺放很有意思,最前面有兩個,第二排三個,以此類推。
而李相浮被安排在最顯眼的位置。
等人齊了,他手持一卷佛經(jīng),主動要求拋磚引玉,當眾誦讀一遍。
“家人信佛,我日日耳濡目染,想請大師指教?!?/p>
老府君信佛在王都里不是什么秘密,她還專門修建了一個小佛堂,但此時聽李相浮的說話,眾人皆是覺得狂妄。
對方愿意班門弄斧,玄慧法師巴不得如此。
取得同意后,李相浮站起身,微微一笑開始了他的表演。
伴隨柔軟的唇瓣一張一合,梵音似從天邊傳來灌入耳中,漸漸地,周圍那些等著看他出丑的人神情略帶一絲恍惚,仿佛腳踩
在云朵上。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他們到底在執(zhí)著什么?
李相浮只誦讀了一小段,卻有繞梁三日之感。待到好不容易清醒,眾人只覺恍如隔世。
玄慧法師并非完全的欺世盜名,能混到今天,多方面皆有所涉獵,所以更是清楚李相浮的梵語沒有任何錯誤可挑。
李相浮理了下長袍,重新盤腿坐下,伸出手:“您請?!?/p>
數(shù)道目光聚焦在玄慧法師身上,當事人額頭隱隱冒出汗珠。
梵語玄慧法師也會,但根本念不出這種效果。
這份沉默足以說明很多問題,在座人中,有人曾聽過玄慧法師的講經(jīng),如今想來,他那些虛幻的道理,還沒李相浮三言兩語能帶來平靜。
玄慧法師抿了下嘴,竟像李相浮上次一樣,搖晃幾下做出中暑的假象。
見狀李相浮笑容輕嘲,竟是不給分毫面子直接站起身:“既然大師身體不適,我便不打擾您清修了。”
臨走前,倒是對其他人認真行了一禮:“家中長輩很喜歡研究佛理,諸位如果想交流,可以隨時登門?!?/p>
眾人連忙還禮。
玄慧法師早就和寧尚書談妥,本想當眾讓李相浮出丑,點明對方?jīng)]有慧根,繼而再否定所謂的皇后命之說,徹底讓這少年名聲掃地。
誰料最后沒臉見人的竟是他自己。
“冤孽??!冤孽!”
自知丟人,又擔心寧尚書事后找麻煩,當天晚上,玄慧法師便灰溜溜地逃出城。
·
消息傳到耳中,李相浮僅是嗤笑一聲,他正在考慮如何才能在宮宴上一鳴驚人。
“棋藝不適合。”李相浮首先排除了這項。
這世道對男子有種無形的苛刻,假設在棋上連敗異國,贊美只是一時的,事后保不齊要說他心思深沉,否則為何會那般擅長棋藝布局?
吟詩作對勉強可行,就怕背岔了詩。
前一句'垂死病中驚坐起'剛震撼到人,之后立刻念了句'扶搖直上九萬里,'那才真正是鬧了笑話。
系統(tǒng):“宿主可以提前背熟幾首?!?/p>
李相浮擺手:“還是自力更生的好。”
其實已經(jīng)不容多想,只剩下馬術和舞蹈。女尊國重武,府中有請師傅專門教過他們,但如
果騎術太過精湛,也不好解釋。
如此一來,舞蹈成了唯一選擇。
李相浮經(jīng)過再三斟酌,選擇讓系統(tǒng)來編舞。
作為一流的理論大師,系統(tǒng)很快用火柴人的畫法給他編出一本小冊子,李相浮一個個摳動作。系統(tǒng)眼光毒辣精準挑刺:“是撈月的動作,不是甩袖?!?/p>
李相浮眼皮一顫,指著小冊子上兩只手炸開般的火柴人:“你管這叫撈月?”
系統(tǒng)自知理虧,小聲糾正。
·
異族王親至可不是小事,前來交流的又是伽云國,如今大街小巷都在討論。
“這人膽子真大,萬一被……”府中幾個少爺聚在一起,其中一個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蠢死你算了,人家留下了太子監(jiān)國,出事也不會亂?!?/p>
兩國近年只是暗地里較勁,實力沒有分出主次時,任何一方都無意發(fā)動戰(zhàn)爭。
正是議論的熱火朝天時,管家突然急匆匆走過來,叫李相浮出去接旨。
女皇派了一位女官過來宣讀,算是相當給面子。
圣旨的意思很明確,女皇聽說李相浮和玄慧大師談經(jīng)論道過,認為這少年很有見解,特準他去參加宮宴。
等李相浮領旨謝恩完,女官便匆匆回宮復命。
接旨是大事,剛剛老府君和府君也跟著出來行禮,老府君臉上第一次露出明顯的笑容:“好,好!”
一連重復兩次,可見內心的激動。
問訊趕來的正夫瞧見李相浮手中的圣旨,心下暗恨,不明白這種天大的好事為何會落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