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爺孫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 沈爺爺之前已偷偷瞧過邵行，也偷聽到了他們在客廳里聊天的內(nèi)容，現(xiàn)在又聽沈祺然再三保證絕對沒有私生子之類的狗血事，他才終于放了心， “勉為其難”地隨沈祺然去了客廳， 正式與邵行見了面。

邵行早已聽沈祺然說過他爺爺?shù)钠庑愿瘢?軍部里不乏這種古板倔強(qiáng)的老將軍， 邵行和他們打交道非常有心得，應(yīng)對起來自然游刃有余， 而且還有一堆小邵行在助攻，三言兩語， 沈爺爺就軟化下來， 終于不再端著架子板著臉了。

一切都進(jìn)展得非常順利，中午的時候，二姑夫在附近的飯店里訂好了包間， 三家人熱熱鬧鬧圍坐下來一起用餐，席間歡聲笑語，和樂融融。

“這種稻香肉很好吃的，是我們這邊的特色?！币槐P香氣四溢的稻香肉端上來時， 沈祺然立刻給邵行夾了一塊， “你嘗嘗？”

兩人目光對視， 邵行當(dāng)即心領(lǐng)神會：沈祺然這是要積極展現(xiàn)一下他倆的恩愛關(guān)系， 讓兩位老人看了更放心。這一幕讓邵行不由得想起他和沈祺然剛結(jié)婚時，在自家父母前面的“恩愛營業(yè)”，不過彼時是“虛假做戲”，現(xiàn)在可是光明正大的秀恩愛。

“謝謝。”邵行對沈祺然溫柔地笑笑，坐在對面的金巧小表妹忍不住捂臉：救命， 這種被糖甜翻的感覺是怎么回事！嗷嗷嗷他倆好登對！

沈祺然對邵行的默契非常滿意，他高興地收回筷子，一扭頭，冷不丁對上三雙充滿期盼的黑眼睛。

沈祺然：“……”

想想這三個崽子一直助攻得十分賣力，給點獎勵也是應(yīng)該的，于是沈祺然又用公筷挨個給他們盤子里夾了一塊稻香肉。

“來，你們也嘗嘗。”

少年邵行牢記高冷人設(shè)，矜持地對沈祺然淡淡一笑，其他兩個小崽子卻有點得意忘形，開心地一起高聲喊道。

“謝謝老婆！”

沈祺然&邵行：“……”

其他眾人：“……”

少年邵行立刻在桌子下踢了兩人一腳，僵硬地對眾人笑笑：“弟弟們還不太懂事，讓各位見笑了?！?/p>

“哈哈哈哈！”小表弟金遠(yuǎn)最先笑起來，還是那么沒心沒肺的樣子，“表哥果然很受小孩子喜歡呢，記得我們以前過家家時，也總喜歡把你當(dāng)新娘子打扮起來，然后輪流叫你老婆?！?/p>

沈祺然：“……”您能不能閉嘴！

沈奶奶也笑了：“小孩子嘛，玩玩鬧鬧也正常。”她慈愛地看向幼崽邵行和小邵行，“但不能再這樣叫了哦，以后能這樣叫然然哥哥的，只有你們邵行哥哥呢?！?/p>

沈祺然精神一振，這話等于是給他和邵行的關(guān)系定了調(diào)，看來兩位老人基本已經(jīng)認(rèn)可了他們的婚事。他和邵行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頓飯順順利利吃完，關(guān)于婚事的具體商議需要沈祺然的父親趕回來再說，今天就沒有專門提及。兩撥人道別時，沈奶奶還一個勁兒讓沈祺然和邵行有空多來家里坐坐，可見本次見面的確大獲成功，用小邵行的話來說就是——“穩(wěn)啦穩(wěn)啦！”

回去時他們依舊是打車，沈祺然坐在前面，一堆“邵行”擠在后面。路上幾個小孩都很興奮，一直嘰嘰喳喳的。

“老婆老婆，我們今天表現(xiàn)得不錯吧？”小邵行得意洋洋，積極邀功。

“恩恩，大家都辛苦了。”

“那你晚上可不可以給我們洗澡？”

邵行一口回絕：“不行?！?/p>

“我們在問老婆的意見，你插什么嘴！”

“我是他老公，我說不行就不行?！?/p>

“這里誰不是他老公了！”少年邵行勃然大怒，“大家都是然然的老公，憑什么就你一個人說了算！”

幼崽邵行復(fù)讀機(jī)：“憑什么就你一個人說了算算！”

小邵行變本加厲：“少數(shù)服從多數(shù)，今晚我們和老婆一起睡，不準(zhǔn)你上床！哼！”

旁邊的司機(jī)大叔一臉驚駭，一邊緊張地開著車，一邊不住用眼角余光瞄著后視鏡。

沈祺然：“……”

大叔你好好開車，別撞到樹上了！

***

一行人吵吵嚷嚷地回到家，兩個小孩都有午睡的習(xí)慣，沈祺然在臥室?guī)退麄儞Q衣服和整理床鋪，邵行仍留在客廳。他走到那扇緊閉的客房門前，輕輕一扭把手，原本關(guān)閉的門鎖就自動彈開了。邵行打開門，神情自若地走進(jìn)去。

室內(nèi)的窗簾沒有拉開，光線昏暗，空氣沉悶，“邵行”坐在輪椅上，一動不動地靠在房間的角落，他雙目緊閉，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也沒有睜開眼睛，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薄唇里冷冷吐出一個字。

“滾?！?/p>

邵行聽若惘聞，揚手拉開窗簾，刷地一聲，午后溫暖的日光傾瀉而入，照亮了整個房間，邵行把手里拎著的白色飯盒放到桌上，他的手在上面輕輕一拂，再打開飯盒蓋時，里面的飯菜已是熱氣騰騰，飯菜的香氣飄滿了整個房間，坐在墻角的人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睛，目光陰沉地盯著邵行。

“你想干什么？”“他”語氣不善地問。他們這種來自時間線的“投影”并不會覺得餓，也不需要進(jìn)食，就算吃東西，也不過是嘗個滋味而已。

邵行沒有接話，只是把飯盒往“邵行”那邊推了推：“他特意要打包回來給你的，雖然我說了沒必要，但祺然覺得既然我們都有份，沒道理就缺你一個?！?/p>

“邵行”冷哼一聲：“假惺惺?！?/p>

“難道你不假？”邵行掀起眼皮，目光冰冷地盯住對面的人，“明明也想和我們一起去，為什么不親自去和他說？自己想要的東西，就不會主動去爭取嗎？”

“邵行”呼吸一窒，胸口驟然翻涌起暴戾的情緒，表情也因極致的憤怒微微扭曲：“騙他說我不愿意去的人，不正是你嗎？是你憎恨我，厭惡我，不愿意讓我出現(xiàn)在他和他的家人面前，我不過是遵從了‘自己’的意愿，你有什么資格來指責(zé)我！”

房間里突然安靜下來，安靜得只能聽到呼吸聲，兩人的呼吸節(jié)奏如此一致，聽上去就像只有一個人存在一樣。

良久，邵行點點頭。

“對，是我不愿意讓你去。”他淡淡道，“如果可以選擇，我甚至不會讓你出現(xiàn)在祺然面前。”

“邵行”冷笑一聲，他們念頭相通，他當(dāng)然知道邵行是多么不喜歡這個時期的自己——敵視一切，憎恨一切，渾身長滿了惡念的尖刺，也不相信任何人的溫柔與善意。他掙扎于絕望的泥沼，排斥和傷害著任何想要靠近他的人，就算是“他”，也很厭惡這樣的自己。

哪怕“他”與未來的自己情感共通，心中同樣充溢著對戀人的愛意，可“他”早已忘記該如何心平氣和地處事，也忘了該如何溫柔真誠地待人，“他”根本不知要怎樣呈現(xiàn)和表達(dá)自己真實的情感，既然如此，還不如一個人重新縮回到黑暗里，自生自滅，對所有人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