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邪念一出來,朱阮阮自然是察覺出來了,她以為的謙謙君子、深情漢子居然想要對自己下毒手!
她是個十分機(jī)靈善于察言觀色的,見狀便是心頭一怕,這一害怕的時候腦子轉(zhuǎn)得非???,于是脫口而出挑明了江朗亭的心事,這都能戳破,江朗亭臉上一僵才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瘋了,于是不由自主手上的勁兒就小了。
朱阮阮一瞧真是對路,于是只剩下軟話,這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男人:“大哥哥,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替你不值,瞧著你焦急我心里就難受。”她柔情似水的眼睛盯著江朗亭:“有什么可怕的呢,今日之事只當(dāng)是做了一場夢,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無需告訴蘇姐姐。只管留下我做一個婢女,我也是心甘情愿”,這樣一說,兩行清淚也落了下來:“出此下策,我,我也是沒辦法了啊。你說趕我走,我就慌了……”
這句話一出來,說自己讓步了這樣多,江朗亭雖然十分惱怒:讓不讓步是她朱阮阮自己的事,從來都不是自己強(qiáng)迫她犧牲。也從來不稀罕她這犧牲!
可是這話一出口,江朗亭手上就松了,他怒不可遏地吼著:“我與施兒如何,再輪不到旁人插嘴!施兒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更輪不到你來吹風(fēng)!”
朱阮阮癱在床邊點(diǎn)頭像啄米:“是,大哥哥,我記住了?!?
江朗亭這一番乃是累脫了力,十分無力靠在床帳上:“這事瞞不住,她不會原諒我了”,仿佛是喃喃自語,朱阮阮一聽心中豈不是狂喜,只恨不得這對苦命鴛鴦散得更徹底一些,于是問道:“為何?都不說蘇姐姐怎么知道?”
江朗亭眼前仿佛就站著一個施兒,他苦笑一聲:“你不知道,我一瞧著她那雙眼睛就什么話都想說盡了。我,我騙不得她。騙她的人那樣多,我那樣痛恨,如今自己又怎么能走了他們的路子?又哪里舍得?”
朱阮阮也不吭聲,只淚眼朦朧瞧著他:“大哥哥,我,我沒想到是這樣……我,我……”
沒想到?哼,還能是當(dāng)真沒想到不成?
江朗亭難道不曉得她那樣的心思?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還是嫩的,再加上朱阮阮是個侵略性非常強(qiáng)的新鮮獵手,所以有什么打算干脆就是寫在臉上。
江朗亭見她這樣連吵架都沒了力氣,于是沙啞了聲音說道:“哦?是嗎?”
這世上有些人愛一個人,那么便是希望他百般好,事事順心,刻刻如意,怕他受一點(diǎn)委屈。
可是,也有一種人,愛一個人便是希望據(jù)為己有,自己事事順心,刻刻如意,自己受不得一點(diǎn)委屈。
說到底,前一種是過分愛了旁人。
而后一種則是過分愛了自己。
江朗亭明知朱阮阮就是后一種,于是閉上眼睛氣若游絲說道:“我既然騙不了她,那么也不能委屈了她,只好不再去招惹她”。他一番痛徹心扉的悔悟之后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好!我娶你,只娶你,與你做夫妻”,他咬咬牙:“施兒,我配不上了”。
朱阮阮一聽真是欣喜若狂,吐口而出:“當(dāng)真?”
江朗亭卻道:“既然我放棄了施兒,那么索性與你互相折磨到死,處處如了你的心思如何?”他眼睛之中冷光畢現(xiàn),仿佛是一頭摔進(jìn)陷阱渾身重傷卻逃不出去的老虎一樣又恨又怒,仿佛是要拼命的架勢。
朱阮阮心中一寒,曉得這意思是自己雖然目的達(dá)到但是手段卑劣不堪思量。江朗亭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顯然是發(fā)怒了,于是她張了張嘴什么也沒說出來。
時隔幾日,瑯琊谷就傳出來谷主大婚的消息,其中新娘乃是朱阮阮。
這消息傳到江湖上也是掀起來軒然大波:玉面毒蛛江朗亭五年里頭也沒動靜,為何突然有了動靜,而且以來就是成親的大動靜,只是,這新娘子卻換了人——他徒兒呢?
遠(yuǎn)在長安的阿施當(dāng)時不曾聽見,她知道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個月后郎蔻兒親口告訴她,教她如同抽走了渾身筋骨一樣大傷一場不可自拔。
卻始終不曾釋懷,直到后來,她又遇見趙驚弦。
而朔玦山莊張衡之與朱宜琴知道了消息卻是朱阮阮自己放出去的信鴿,只寫了八個字——“既得江郎,此生無憾”。
這個紙條遞到他們手上的時候也是由衷的替阮阮歡喜,曉得這是個倔強(qiáng)、直腸子的姑娘,雖然抱怨這丫頭狠心絕情為了個男人遠(yuǎn)走天涯,可終究是血濃于水,唯一擔(dān)憂的就是江朗亭與他徒兒原先情投意合好幾年,這丫頭還有沒有機(jī)會?
如今瞧來,居然是十分順利,這才多久啊就成了親。只希望她此生幸福綿長,四季平安。
家人的祝福到了朱阮阮手上的時候正好是婚期,她沒有酒席宴饗,沒有鳳冠霞帔,沒有珠翠滿頭,更沒有一張紅蓋頭,也沒有一桿秤挑起來的稱心如意,更沒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君。
這瑯琊谷說是辦喜事,可是一丁點(diǎn)喜事的意思都沒有,依舊是清清冷冷,連兩個人的對坐都沒有了,江朗亭自己取了兩個小菜,搬出一壇子酒喝得是酩酊大醉,只恨不得將自己也塞進(jìn)那酒壇子里頭去。
朱阮阮瞧著她名分上的夫君臥在桌子旁口中千呼萬喚的乃是另一個女人的名字。
朱阮阮見他醉了,想為他除了衣裳歇息,卻不想江朗亭拔出長劍將她拒絕在五步之外,朗聲說道:“我們名為夫妻,其實(shí)不副。我的人你已經(jīng)得到了,我的心你就管不得了。從今而后,你我不在一屋,不吃一飯,不睡一床,不發(fā)一言。這山谷之中只有我們兩個人,過日子也是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就夠了”。
朱阮阮被他攆了出去,門在身后合上,她才腿一軟坐在地上險些爬不起來——好一個尋常夫妻!
這世上哪里有這樣的夫妻!
至近至遠(yuǎn)東西,至深至淺清溪,至高至明日月,至親至疏夫妻——自己這就是最最生疏的夫妻吧!
自己也就是占了一個名頭!只是搶占了蘇姐姐對江朗亭的獨(dú)占!
她坐在江朗亭屋子外頭蒙了一整夜,末了對著月亮哭得肝腸寸斷,這一夜的月亮特別的遠(yuǎn),可是不知為何瞧起來就是一張無時無刻不在嘲笑自己的臉。(未完待續(xù)。)
蘇家有女章節(jié)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