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游兒來了這折桂樓,蘇施的臉上便漸漸不像以往那么冷硬,性子雖還是沉悶,但偶爾也露個笑。頌臣把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也偷偷舒了口氣。
他曉得自己喜歡蘇施,從她的詩文,到她的人都喜歡,但這喜歡里頭可能更多的還是欽佩,是贊賞,更是希望她別生氣難過,日日都能高興。
可是今日不同往日,蘇施被游兒從那霞光里扯進(jìn)房門,一開始頌臣略略看見個輪廓:身條修長,削肩細(xì)腰,頭發(fā)柔順并著她垂著頭時脖子上軟軟的絨毛,他跟中了魔似的走上前去,看見了膚如凝脂,看見了柳眉淡掃,看見了善睞明眸,看見了丹朱菱唇,自己眼前竟是站著個沒見過的盛妝美人
頌臣只覺得腦子里天旋地轉(zhuǎn),周圍一切都在這時候忽遠(yuǎn)忽近地模糊起來,唯一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就是蘇施的臉。
他一下子覺得自己雙手雙腳似乎長得都不是地方,往哪里放都不合適,行動窘迫,十分局促;一顆心更是突突地亂跳,撞得胸口隱隱地疼。但是這跳動又夾雜著狂喜,夾雜著緊張,夾雜著不敢靠近的膽小和自己才知道的小心思,更夾雜了像一道白光穿透腦門似的眩暈,最后這萬種情緒終于揉在一起,它叫做:幸福。
這樣一個美好女子,自己居然朝夕能與她相伴,我李頌臣何德何能
頌臣如此,李鶴山只怕也不會好到哪兒去。
只不過,蘇施走來,看不真切的時候,在李鶴山眼里,她的身形跟另一個女人重在一起。
那個女人跟蘇施一樣娉婷婀娜,跟她一樣有一雙星眸,也跟她一樣有一對纖纖玉指只不過,蘇施這雙用來做詩文,道盡一世繁華;而她那雙用來執(zhí)銀針,繡遍天姿國色。蘇施臉上常盛著惴惴不安、強(qiáng)裝鎮(zhèn)定;而她的臉上曾盛著似水柔情,恬淡優(yōu)雅。蘇施不茍言笑,拒人千里;而她則是吳儂軟語,親切和氣。
第一次知道那個女人是什么時候讓他想想。
那是一日晨起,一個新買來名喚蠶兒的婢女為他更衣,把墨色的寬袍廣袖輕柔地搭在李鶴山身上,而后跪在腳邊為他束上大帶。他略一低頭,只見一個白凈的腦門并著一頭烏亮青絲,兩只青蔥小手執(zhí)了一條繡著金線牡丹的大紅絲絳。
只見那牡丹針腳細(xì)密,繡藝精巧,雍容華貴,栩栩如生,可見繡者心思玲瓏,卻是自己從未見過的手藝。捧著絲絳細(xì)致端詳,李鶴山禁不住琢磨起來。
他自顧出神,腳邊的蠶兒則十分難熬:雙腿早就麻了,卻是一動不敢動,大氣也不敢出。
進(jìn)府半月,蠶兒被差來做李鶴山的貼身丫鬟。初次伺候老爺更衣,年方十四的她又驚又慌,生怕笨手笨腳惹著他不高興。這會兒眼瞧著他默默無話,她那一顆心就像被捆在風(fēng)箏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一絲一毫動靜全部都掌控在身邊這個人的手里。
就在蠶兒惶惶不安時,李鶴山總算回了神。他過了幾道心思,最后用兩根手指捏住了蠶兒的下巴,挑起這張面生的小臉:好一個清秀的丫頭蛾眉皓齒,雙眸明凈,長相不算美艷,卻也十分能看。
蠶兒初次仰視李鶴山,心如鼓擂,眼里溺著驚惶,秀氣的鼻尖甚至滲出了幾粒汗珠,手抓著兩側(cè)的裙擺吃力撐住麻了的身子,掌心兒卻早已濕了。
李鶴山打量半天,總算放過了她的臉,把絲絳重又垂到她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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