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回去吧?!崩钪武h隨口道,“買點鹽、絲綢、茶葉,正好回去散了?!?/p>
“嗯?!庇雾敌α似饋恚D暝谶|東未有感覺,現(xiàn)在想想,塞北的那輪明月下,竟才是自己的家。
“多那斯少爺,當家老爺,有客到訪?!笔窒鹿ЧЬ淳吹?。
“不見了。”李治鋒說,“月餅切好沒有?與水果一同端上來,再燙點酒我自己喝?!?/p>
手下去傳令,游淼心中一動,這時間里,大家都在過節(jié),是誰來拜訪?
手下端上飲食,將酒溫開,李治鋒雖喜歡喝烈酒,卻也常懷念江南的這種桂花酒,既然回來了,便多喝幾次。
“客人還在一樓等著?!笔窒掠终f,“是宮里派來的?!?/p>
“讓他上來吧?!庇雾捣愿赖?,“看有何話說?!闭f著跪坐一旁,給李治鋒斟上酒,自己則沖開了茶粉,喝點茶。
腳步聲響,有點虛浮,片刻后來到屏風(fēng)外,手下聲音傳來說:“大人您請坐。”
雖不知是什么來頭,但手下為免得罪人,一律稱作“大人”,游淼也不吩咐挪開屏風(fēng),以免遇見舊時相識,便在屏風(fēng)后坐著,依舊由手下來回傳話。
李治鋒只是靜靜喝著酒,游淼打了個呵欠,手下進來要請示游淼,游淼卻隨手打發(fā)了他,讓他去聽李治鋒傳話。
“不知屏風(fēng)后是哪家少爺?”一男人的聲音說。
“我們家是遼東多那斯少爺?!笔窒麓鸬?,“塞外最有名的毛皮商,多那斯山下的大地主?!?/p>
“不知在遼東王面前如何?”那男人聲音又說。
“我們家少爺,是在遼東王面前最得寵的?!笔窒掠终f,“游王爺最疼愛我家少爺。犬戎王還親自教過少爺射箭。”
外頭聲音停了一停,又道:“既朝皇后轉(zhuǎn)交了禮物,想必在王爺面前也有分量,有幾句話,想問一問少爺,問過后還請帶幾句回去?!?/p>
手下答道:“但請盡言?!?/p>
“遼東與高麗如今情勢如何?”外頭問道。
李治鋒略一皺眉,游淼知道他不樂意了,嫌這家伙多管閑事,便招手讓手下過來,低聲耳語幾句。手下便照著吩咐答道:“回大人,天底下的財寶,漢人皇帝的歸漢人皇帝,犬戎王的歸犬戎王。天底下的血和性命、土地,漢人皇帝的也歸漢人皇帝,犬戎王的歸犬戎王,遼東是犬戎王的地方,自當不讓敵國進來一寸。”
“若需增兵為援,大可寫信?!蓖忸^那人答道,“不必強守你我之別。”
游淼心道這應(yīng)該是趙超讓人來說的,是兵部的人?
李治鋒低聲吩咐幾句,手下又答道:“知道了,回去便為大人轉(zhuǎn)告。”
外頭又問:“遼東王與犬戎王近況如何?如今誰說了算?”
這話怎么答?也太多管閑事了吧,哪怕是有人代皇帝來問,也略顯嘴碎。游淼吩咐完后,手下便說道:“據(jù)少爺所見,我們遼東,大事兒犬戎王說了算,小事兒遼東王說了算?!?/p>
外頭果然又問:“何謂大事,何謂小事?”
游淼早就料到有此一問,提前就吩咐了手下,手下說:“兩國交戰(zhàn)、通商防務(wù)、官員擢降、聯(lián)姻歃盟、遠交近攻、水利城建,俱是小事?!?/p>
說完這句后,手下便不吭聲了,游淼只是拿眼瞥李治鋒,露出揶揄的笑。
李治鋒仍自顧自喝酒,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外頭不等回答,又問:“何謂大事?”
“挪不挪開這扇屏風(fēng),乃是大事。”李治鋒開口答道。
剎那滿堂肅靜,外頭再也開不了口。
“二哥?”趙超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聲。
“嗯?!崩钪武h答道,“別來無恙?”
游淼暗自心驚,李治鋒居然猜到了是趙超?!他是怎么猜到的?難道是腳步聲?果然客人坐下后,李治鋒的氣場就有所不同了。
挪不挪開這扇屏風(fēng),確實是人生頭等大事,較之千軍萬馬戰(zhàn)場廝殺,天啟的萬里河山屏障,仍不及此刻雙方面前一面花團錦簇的屏風(fēng)而已。
趙超嘆了一聲,說:“果然是大事?!?/p>
“挪開屏風(fēng),請陛下進來喝杯茶,賞賞月吧?!崩钪武h嘴角帶著淡淡的微笑,一瞥游淼,游淼無奈搖頭,相視而笑,手下便挪開了屏風(fēng)。
此時趙超已是兩個孩子的爹,鬢角也多了不少白發(fā),較之從前更為成熟了,快步走過來,眼里帶著激動與喜悅,在榻上案幾旁坐下。游淼挪到李治鋒身邊,與他坐在一旁,給趙超騰了個位置,互訴離別之情。
月色悠悠,十輪霜影轉(zhuǎn)庭梧,此夕羈人獨向隅。
——亂世為王·丙申年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