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卷一 摸魚兒
那天他帶著游漢戈去族會時,族老便一致反對他將王氏扶正的決定。
一來王氏并非明媒正娶,二來這么一扶正,游漢戈便成了嫡子。
照所有人說的,給游漢戈個庶子的身份,來日分點(diǎn)家產(chǎn)給他,也就算了。
若續(xù)弦后扶正,旁的事還好說,游淼仍是長子,然而王氏扶正,那么游漢戈便成了長子,這么一來反倒是游淼要聽游漢戈的了。簡直是亂了規(guī)矩。
游德川從年輕時便是個不顧規(guī)矩的,他與游淼都是一般的榆木腦袋,認(rèn)準(zhǔn)了一件事便無論如何也勸不回。
但也正因如此,游德川錯就錯在違反了規(guī)矩,摒去削了游淼長子之位不說,還沒有與這兒子商量過。初時想到這傳宗接代的事,誰是哥誰是弟,不明擺這的么?但游淼一回家,站在眼前,游德川在自己兒子面前不禁氣也短了三分。
游德川心里一有鬼,就只好任由這忤逆子夾槍帶棒,明嘲暗諷地罵了,然而終究氣不過,一把推開游漢戈,站在院中隔墻大罵。
“我送你上京念書,你書不讀,一年開銷二千兩銀子!除了要錢沒寫過信回家!如今回來了不說一句孝順話!還有臉在家里忤父逆兄,爭這嫡子長子的位!你大哥和你是一個爹生的!你倆都是游家的兒!你看看你大哥是怎么對你的!你呢?!”
游淼既羞且怒,漲紅了臉,緊緊攥著拳,站在墻根下。
“爹……別氣了?!庇螡h戈扶著游德川要讓他回書房去,王氏忙上前捂著帕子,給游德川摸胸口順氣。
游德川激動得不得了,以木板指著墻,又罵道:“就憑你這德行!來日我老頭子一死,讓你當(dāng)了家,你大哥還能有一口飯吃?!這點(diǎn)家業(yè)遲早得敗在你手里!你離家三年,屁沒學(xué)到個,兩手空空回家來,還敢頂撞老子?!你這不長進(jìn)的廢物!老天怎么不打個雷劈死你!”
王氏連聲道:“好了好了……老爺息怒老爺息怒,淼子就是脾氣倔,說話直了些……都自己兒吶……老爺您別往心里去……”
游淼轉(zhuǎn)身就往回走,一邊走一邊以袖子抹眼淚,走著走著,終于哽咽了。他沒頭沒腦地進(jìn)了東廂,游德川還在書房院里發(fā)狠大罵,但已聽不清罵的什么,游淼推門進(jìn)去,一頭倒在床上,便大哭起來。
天色昏暗,外屋李治烽和木棋兒對坐著,游淼又睡了一會,到掌燈時分,木棋兒進(jìn)來擺飯,游淼懨懨的不欲吃,說:“收了罷。”
于是木棋兒和李治烽自己吃了,二更時外頭游漢戈敲了敲門,說:“游淼,哥哥有話與你說?!?/p>
李治烽的聲音在外屋答道:“少爺睡了?!?/p>
游淼不答,心道快滾罷。
游漢戈走了,游淼又是一覺睡到天明,翌日起來時只覺腳下發(fā)軟,全沒了力氣,喝粥時只覺嘴里全是苦的,喉中也都是澀的。
木棋兒低聲道:“少爺,別怪小的多嘴……”
游淼道:“說罷?!?/p>
木棋兒說:“別人也住進(jìn)來了,少爺再怎樣,也趕不走那惡婦和土包子……照小的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少爺要是氣壞了身體,這不是正應(yīng)了那句話……什么痛什么快來著……”
游淼:“親者痛,仇者快?!?/p>
游淼以筷子攪了攪,攪起粥里幾縷姜絲,挑到一旁去,木棋兒垂手而立,惴惴道:“是是,就是這么個說法……”
游淼面無表情地聽著,他知道木棋兒也呆不下去了,橫豎是他游淼的人,期待自己能帶他上京去,像石棋兒一樣,好歹也有個念想。
但游淼已經(jīng)打定主意不上京了,游德川讓他去,游淼就不愿遂了他的意,憑什么家產(chǎn)要留給游漢戈?游漢戈什么也沒做,既然大家都是嫡子,碧雨山莊這點(diǎn)產(chǎn)業(yè),也得平分才是,游淼本不圖他父親的家財,但他想到一個素未謀面的家伙來鳩占鵲巢,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他也不會上京去當(dāng)官,他爹讓他做什么,他就偏不做什么,老家伙想著事事都按他的心意?沒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