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來看熱鬧的鄰居們看到門口撒潑哭鬧的柴秀以及院子里柴爺爺手里拿的竹條，議論紛紛。

“這是發(fā)生啥子事了，老柴又在打女兒了？”

“哪個曉得，老柴這一家子也是亂，兒子不孝順，孫子沒得出息，丫頭只進不出，前世造孽喲?！?/p>

“估計又是老柴那個沒出息的孫子做了什么才鬧起來的，剛剛老柴的丫頭不是也說了?！?/p>

“聽說柴非那個小子不想讀書，嘖嘖，孫子讀不進書還不讓成績好的外孫女讀，老柴也是偏心偏的沒得邊了?！?/p>

……

前世的這個時候，因為自己提出不想讀書而被爺爺抽了一頓，醒了之后想起自己這么大的人還被爺爺打，氣得飯也沒吃直接就出門找張立新到處亂逛，并不知道這個時候姑姑會找上門來。

而姑姑每次過來爺爺這里不是借錢就是另外帶著目的，如果不如她意，她就在門口撒潑哭街順帶詆毀柴非，鬧到鄰居們都出來看熱鬧，逼得爺爺不得不答應(yīng)她的要求。

每次她鬧過之后，爺爺總會氣得半宿不睡覺在院子里干活。

柴非一直都不明白，明明是親父女，為什么爺爺奶奶和姑姑的感情會這么差，差到連普通親戚都不如。

就像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從小到大就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母，而是被爺爺奶奶養(yǎng)大。

柴非見爺爺緊皺著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柴非知道爺爺最不喜歡別人談?wù)撟约杭业氖欠?，知道要是繼續(xù)照姑姑這樣鬧下去，妥協(xié)的肯定是爺爺。而姑姑會這樣做，也無疑是掐中了爺爺?shù)娜觞c。

柴非雙手握拳，眼神晦暗。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差點流下眼淚。然后他拉著還在啜泣的李柳妞走到門口，看著撒潑的柴秀聲音顫抖中帶著祈求，“姑姑，都是我不好，您不要這樣了。爺爺為了讓我安心讀書，每天編竹器編到半夜才睡。您是爺爺?shù)挠H女兒，您這樣爺爺也為難呀。我答應(yīng)你，我答應(yīng)你了……我不讀書了，讓妞妞讀……”

柴非抬手，看上去像是在擦眼淚，實際重重揉紅了眼睛，痛苦地喊道：“……我答應(yīng)你不讀書了，我馬上就出去找工作……等賺了錢給妞妞和康康買幾件好衣服，你別讓他們兩個穿舊衣服被學(xué)校的同學(xué)看不起了?！?/p>

姑姑的臉色變了：“小兔崽子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就說我乖孫兒讀的好好的，怎么就不想讀書了……原來都是你教的！”柴爺爺被柴非的話氣得臉色通紅，他走到門口，指著還坐在地上的柴秀，“嫁出去的丫頭潑出去的水，老頭子沒見過幾個出嫁的丫頭還經(jīng)?；啬锛乙X的！你從結(jié)婚到現(xiàn)在就一直鬧著要分家，我當(dāng)時就和你講——除非老頭子我死了進了棺材了，不然不分家！你現(xiàn)在這么鬧，是不是就盼著你老子早點進死?。　?/p>

“爺爺您不要氣到身體了?！辈穹且皇?jǐn)v著柴爺爺一手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他帶著哭腔看向柴秀，“姑姑我求您不要再鬧了，我愿意不讀書了出去工作了還不行嗎！……你知道爺爺身體不好的！”他見鄰居開始用異樣的眼神看姑姑，又一次加大了聲音喊道，“就算您和姑父你們總說不高興給爺爺養(yǎng)老，我工作了賺錢了也會好好孝順爺爺?shù)摹凸酶敢采俅蚺?，總是通宵打牌對身體也不好！”

柴非前世遇到過不講理的潑婦。當(dāng)時是在大街上，對方走太快撞到了他，反而害的自己摔倒，她就在街上大吵大鬧。他怎么講理怎么都講不清，差點就吵了起來，而當(dāng)時圍觀的人卻都紛紛指責(zé)他，覺得是他的不對。

后來楊越告訴他，和潑婦講道理是最不理智的行為。但凡有第三人在場，能遠(yuǎn)離最好，如果被纏住了就要盡量示弱。不管占不占理，只要表現(xiàn)出弱勢，別人就會站在弱者這邊。人的心，總是更同情弱者的。

至于心里不舒坦怎么辦？

當(dāng)時楊越就笑了，他說路遇瘋狗被咬了一口難道還要咬回去？實在不行就跟著找個沒人的地方套麻袋揍一頓就舒坦了。

柴秀再怎么不好，畢竟是柴非的長輩。再加上她總是到處抹黑柴非，這種潛移默化里，不管他們家發(fā)生什么事，別人就會覺得是柴非的不對。

但是現(xiàn)在，圍觀的鄰居們都面面相覷，覺得這發(fā)展和預(yù)想中的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咦，聽這話，老柴家娃娃不想讀書，怎么都像是柴秀逼的啊?！?/p>

“不對啊，我前天都還看到柴秀帶著她兒子去買新衣服，一套衣服花了幾百塊呢，怎么都不像是要個沒成年的娃娃出去工作養(yǎng)家的?！?/p>

“你看看她女兒，嘖這穿的什么，貧困山區(qū)都比她穿的好了呀。”

“哦喲，我算是看懂了，自己兒子養(yǎng)的好，閨女就不是自己肚子里掉的肉了啊?！?/p>

“我看啊，這老柴家娃娃沒說謊。這個柴秀一天到晚說侄兒不好，我記得柴非上次吃她家一個雞蛋，這么點雞毛蒜皮小事情啊，她就講個好幾天！嘖，這種人哦，小氣的咧?！?/p>

“……”

眼見自己討不到好，柴秀起身狠狠白了柴非一眼，招呼也不打一聲，拖著李柳妞罵罵咧咧地走了。圍觀的鄰居見沒戲看了，也漸漸散開。

柴非站在門口，看著李柳妞瘦小的身體被姑姑毫不顧及地死死拖著，越走越遠(yuǎn)，想起小時候總是喜歡跟在自己身后叫哥哥的小女孩，心里一陣酸楚。

柴非記得，前世表妹李柳妞小學(xué)畢業(yè)后就沒有再讀書，一直在幫姑姑賣菜。后來聽爺爺說她過了十六歲，被姑姑嫁給一個四十多歲兒子、比她還大幾歲的男人，生活非常不幸。而拿到彩禮后的姑姑，居然直接搬家去表弟李康讀大學(xué)的地方買了套房子，很少再回鎮(zhèn)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