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叔叔的事終于要開庭了， 雖然崔逸的意思是基本沒什么問題， 劉老師也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很全面了，但終歸是個命案開庭， 別說晏航了， 初一也緊張得想要哆嗦， 何況他本來就是個容易緊張的人。

不過為了給晏航穩(wěn)定情緒，他一直表現(xiàn)得很穩(wěn)重冷靜， 甚至沒耽誤去給老爸打聽租房的事兒， 還讓晏航也幫著打聽，他想讓晏航覺得一切如常， 也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晏航說如果這次庭審順利， 過一段時間晏叔叔就能出來了， 初一希望他能平靜地等到時間去接晏叔叔。

“你準(zhǔn)備給他租個什么檔次的房？”晏航窩在沙發(fā)里拿著手機慢慢劃拉著。

“一居室就，就行吧，”初一說，“他一個人， 也住不了太， 太大的， 地段也不，不用太講究?！?/p>

“你畢業(yè)了沒宿舍住了，”晏航看著手機，“他會不會讓你過去跟他一塊兒?。俊?/p>

“我不去，”初一想也沒想，“我來， 來這兒?！?/p>

晏航笑著抬頭看了他一眼：“我這兒也就是個一居室?！?/p>

“我又不，不占地兒，”初一說，“我還是金主，我給你交，交房租。”

“那行?！标毯近c點頭。

“那，”初一突然想起來，“晏叔叔……”

“要是以前呢，他肯定跟我一塊兒住，”晏航說，“現(xiàn)在知道咱倆的關(guān)系，他肯定要自己找地兒住。”

“哦?！背跻煌蝗挥行﹥?nèi)疚，這么多年，出事兒之前晏叔叔和晏航都沒有分開過，從來都是一起來一起走，租了房一起住。

現(xiàn)在突然從看守所出來，就不能跟兒子住一塊兒了，多傷心啊。

“我爸這個人，”晏航把腳踩到他后背上，“也說不準(zhǔn)他能不能安定下來，他這輩子就沒安定過，現(xiàn)在猛地一下就待在這兒了，不出去轉(zhuǎn)悠了，可能還不習(xí)慣?！?/p>

“他還，還會到處跑嗎？”初一轉(zhuǎn)過頭，“兇手都……抓，住了啊。”

“他這么多年的生活方式就那樣，我剛來的時候都不習(xí)慣，何況他，”晏航嘆了口氣，“他現(xiàn)在又沒什么牽掛了。”

“哦。”初一也嘆了口氣。

晏叔叔還真是個浪子啊。

給老爸找的房子也不是特別容易找，晏航跟以前同事打聽的都太大了，動不動就三室四室，還海景房，這種房子租金他負(fù)擔(dān)不起。

折騰了好幾天，還是汽修廠的江師傅幫問到一個一居室，就是位置稍微偏一些，這個問題到不大，初一打算去看看。

“跟我一，一塊兒去吧?！背跻豢粗毯健?/p>

“行?！标毯近c點頭。

離開庭的日子越來越近，晏航也越來越不愛動彈，窩在沙發(fā)里或者飄窗上抱著書，但有時候視線會長時間停留，一看就知道是在發(fā)呆。

初一除了拉著他一塊兒去看房子，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能讓晏航注意轉(zhuǎn)移一下的辦法了。

當(dāng)然他還有大招，不過現(xiàn)在他倆的情緒都不算太好，大招使出來怕效果不盡如人意……

“這房子內(nèi)部挺好的，”房東打開了門，“去年我剛裝修過，東西都是新的，都能用。”

初一和晏航跟在房東身走進(jìn)了屋，里面的確都挺新，墻都還是雪白的。

“外面樓面就沒辦法了，畢竟是老樓了，”房東說，“但是周邊生活設(shè)施都齊全，過日子很方便，超市菜市場什么的都有。”

“嗯?！背跻稽c點頭，進(jìn)廚房看了看，這廚房雖然沒多大，但比起原來家里的廚房，也都算很好了。

屋里就這么點兒面積，轉(zhuǎn)了沒到十分鐘，也就沒什么可看的了。

初一看了晏航一眼。

“我覺得還行，”晏航說，“剛過來看公交車站也沒多遠(yuǎn)?！?/p>

“對，車站近，到市區(qū)有兩趟車呢，”房東說，“還是挺方便的?！?/p>

初一沒有租房經(jīng)驗，晏航說行，他就也覺得挺好了，于是當(dāng)場就跟房東簽了協(xié)議，交了錢拿上了鑰匙。

房東臨走的時候又交待了一下哪個超市的生活用品比較全。

“你爸一個人住這兒挺合適了，”晏航又轉(zhuǎn)了轉(zhuǎn)，“就算帶個人回來，也夠住?！?/p>

“帶個人？”初一看著他。

“他才四十出頭吧，”晏航說，“找個女朋友也正常。”

“……還沒離，離婚呢?！背跻徽f。

“你媽都失蹤了，”晏航摸摸他后腦杓，“不過你爸怎么想就隨他吧，這事兒你也管不著。”

“嗯。”初一點點頭。

老媽說是要離婚，但自從老爸被抓她失蹤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老爸就被她這么晾著了，要真又找了個什么女朋友，也并不稀奇。

初一嘆了口氣，這世界上像他們家這樣的家庭，不知道還有沒有第二份了。

從租房的地方出來，晏航伸了個懶腰，又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轉(zhuǎn)轉(zhuǎn)再回去吧?！?/p>

“好，”初一馬上點頭，晏航能主動要轉(zhuǎn)轉(zhuǎn)讓他松了口氣，“去哪兒？”

“看樓盤去?！标毯叫α诵Α?/p>

“什么？”初一愣了。

“挺遠(yuǎn)的，打車貴，坐公交吧，”晏航說，“我昨天手機上看王姐說有個新樓盤在近郊，很便宜。”

“看房??？”初一總算明白了，手指在自己和晏航之間來回指了兩下，“咱倆？看房?。俊?/p>

晏航笑了起來：“怎么了啊，看房又沒讓你買房，能不能有點兒金主范兒啊?！?/p>

“看，什么看，”初一一揮手，“給你買。”

“沒錯，”晏航點頭，“就是這樣。”

坐在公交車上往那個據(jù)說便宜的樓盤去的時候，初一忍不住問了一句：“你怎么突，突然想看房??？”

“不知道，”晏航說，“就剛房東帶著給介紹的時候，我就覺得……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就挺有意思的。”

“啊?！背跻豢粗?，沒明白這有什么意思。

“會下意識地就看屋里，這里放什么，那里放什么，這里應(yīng)該弄幅畫，那里可以放盆花，但是一想，這也不是自己的房子，這么折騰又覺得虧了?！?/p>

“所以就假，假裝買房，過個癮，”初一點點頭，“懂了?！?/p>

晏航笑著沒說話。

這個樓盤大概因為是在近郊，所以來看的人不算太多，但也基本把售樓的小姑娘給占光了。

估計他倆這樣也不像是馬上能買房的，所以也沒人招呼，這讓初一感覺有點兒尷尬。

晏航倒是很自在，先拉著他看了一遍沙盤，然后挑了個覺得不錯的樓，直接就過去了。

樓盤還在建，門什么都沒裝，他倆直接進(jìn)了之前看好的那套。

“一樓還帶個小院子，”晏航說，“可以種點兒東西。”

“菜嗎？”初一問。

“……你還能不能行了，”晏航看了他一眼，“你爺爺一個老頭兒種的都是花，你一個十八歲小伙子想種菜。”

初一笑了笑：“那種花。”

進(jìn)了屋之后晏航轉(zhuǎn)了轉(zhuǎn)：“戶型跟老崔那套有點兒像。”

“崔叔的房，房子是買的嗎？”初一問。

“嗯，他買個房還是輕松的，”晏航說，“不像我爸，這輩子光浪了?！?/p>

“各有各的活，活法?！背跻徽f。

晏航轉(zhuǎn)過頭笑了笑：“是啊。”

看房子能看兩個小時，這是初一之前沒想到的。

晏航帶著他樓上樓下地轉(zhuǎn)悠著，本來他只覺得晏航想看，他就陪著看，轉(zhuǎn)了一會兒之后，他突然明白了晏航為什么會想要看。

挺奇妙的。

雖然買不起，但每看到一套房子，都會忍不住想著，如果這是我家，我會想要什么樣的結(jié)構(gòu)，要高層還是要一樓，要院子還是要露臺，屋子應(yīng)該怎么排列，各種空間要怎么去設(shè)計。

這種想象讓會讓人充滿期待和向往。

有那么幾個瞬間，初一都覺得這是他和晏航的房子了，下一秒他們商量好就要住進(jìn)來了。

他忍不住嘿嘿地樂了好一會兒。

但想想不知道這個愿望什么時候才能實現(xiàn)，又覺得有些悵然，嘆了口氣。

“要瘋了吧？”晏航說。

“啊，”初一揉揉鼻子，“我想買，買房子。”

“先買車吧，”晏航說，“挑個好歹努力一下能實現(xiàn)的先實現(xiàn)了?！?/p>

“應(yīng)該去看車，車展了！”初一一拍手，“車展！”

車展得到國慶才有規(guī)模大的，這會兒離國慶節(jié)還有些距離。

而且從現(xiàn)在到國慶，中間還夾著很多事兒。

比如晏航要考證，比如他要畢業(yè)，也要考證，老爸還要過來……

最重要的是，要開庭了。

崔逸跟晏航聊了兩三次，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不去旁聽。

晏航的決定都是不旁聽了。

“真不聽嗎？”初一問。

“不敢聽?！标毯秸f。

“你還，還有不敢的，事兒啊？”初一拉過他的手，輕輕捏著。

“嗯，我不是謙虛，這事兒我是真慫，”晏航仰頭靠在沙發(fā)里，“我真不敢?！?/p>

“那要不我，我過去聽，”初一想了想，“然后告，訴你？”

“不要，你得陪著我，”晏航說，“法院門口蹲著?！?/p>

初一愣了愣：“門口？”

“嗯，”晏航偏過頭看著他，“我不敢去聽，但是……”

“想偷看。”初一說。

“老崔說可能會從正門走，說不定能瞄著一眼，”晏航說，“我就想……看看我爸現(xiàn)在什么樣了?！?/p>

“英俊，”初一說，“帥氣?！?/p>

晏航看了他一會兒笑了起來：“你這個狗屁精當(dāng)?shù)谜婢礃I(yè)?！?/p>

初一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幾下：“那我陪你蹲，蹲門口。”

崔逸比他倆提前一天過去，初一和晏航在開庭前一天下午到的時候，崔逸已經(jīng)在他住的酒店幫他們訂好了房間，酒店離法院很近，走路過去大約二十分鐘。

“我都沒，沒來過這邊?！背跻慌吭诜块g窗臺上往外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