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二三十米之后，突然一揚(yáng)胳膊，舉起手沖后面比了個V。

雖然沒回頭看，但晏航知道這是沖他比的，笑了半天，這小孩兒還學(xué)會耍帥了。

晏航的考試挺順利就考完了，初一甚至沒覺得他去考試了，上班的時候他還沒走，回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考完了。

“怎么樣??？”初一問。

“沒問題，”晏航說，“十一月我再去把二級考了吧。”

“真的沒，沒問題??？”初一對考試這種事兒有陰影。

他離開家之前每次考試之后都得被老媽和姥姥嘲諷至少一個月，就算上中專之后他每次考試專業(yè)成績都是第一，也還是很難修復(fù)他對考試的印象。

“真沒問題，我有感覺，”晏航說，“你就別緊張了?！?/p>

“嗯，”初一嘆了口氣，“今天我爸打，打電話了，后天過，過來?！?/p>

“你爸也挺磨蹭的，”晏航說，“房子租好都半個月了?！?/p>

“他一輩子就，換過兩，兩次工作，”初一說，“我感覺他是有，有點(diǎn)兒害怕，換環(huán)境從，頭開始?！?/p>

“他還不如你?！标毯秸f。

“我跑，跑出來那，那會兒畢竟，”初一想了想，“沒退路?！?/p>

晏航摸了摸他的腦袋。

“希望我爸能，快點(diǎn)兒找，找到工作?！背跻徽f。

“我也幫問問吧，”晏航說，“司機(jī)的工作他應(yīng)該沒問題，也不是個惹事兒的人?！?/p>

“嗯?！背跻粦?yīng)著。

老爸是坐火車過來的，跟他當(dāng)年一樣。

初一站在出站口，那會兒他來的時候還沒人接，自己一個人，拿著學(xué)校的通知書和小李燒烤的地址，就這么跑來了。

現(xiàn)在想想，他還挺勇敢的。

出站的人群里的人舉起手沖他這邊揮了揮，初一看清了那是老爸，于是也揮了揮手。

“這車還挺快的?！崩习肿吡诉^來，扛著一個大行李袋。

“我拿吧?！背跻簧焓纸舆^了行李。

“這大小伙子了，”老爸看著他，“每次看到我都得愣一下?！?/p>

初一笑了笑沒說話，領(lǐng)著老爸往出租車站走過去。

“租房那塊兒離這兒遠(yuǎn)嗎？”老爸問。

“遠(yuǎn)，”初一說，“兩個區(qū)了。”

“哦，”老爸點(diǎn)點(diǎn)頭，“打車貴吧？”

“沒事兒，”初一說，“公交車也沒，沒直達(dá)的?！?/p>

“哦，”老爸繼續(xù)點(diǎn)點(diǎn)頭，往四周看著，“這兒不錯啊，建筑還挺洋氣的?！?/p>

“吃飯了嗎？”初一問。

“沒，”老爸笑笑，“一會兒咱爺倆得好好吃一頓?！?/p>

初一笑了笑。

老爸的狀態(tài)還行，比前陣兒看著要強(qiáng)，也許雖然不太適應(yīng)，但是新城市新開始還是會讓人有所期待。

帶著老爸到了出租房之后，老爸屋里屋外轉(zhuǎn)了轉(zhuǎn)：“挺好的，夠住了?！?/p>

“周圍也挺，挺方便的。”初一說。

“嗯，一會兒就到門口那個飯店吃吧，看著挺好的，”老爸說著又拿過行李袋，“來，你爺你奶讓給你帶了一堆吃的?！?/p>

“啊。”初一趕緊走過去。

“還有五顆星的，”老爸說，“五顆星是……晏航吧？”

“是?！背跻稽c(diǎn)點(diǎn)頭。

“他爸爸……”老爸說了個開頭又沒再說下去，低頭把吃的一樣樣拿了出來。

晏叔叔開庭的事兒他沒跟老爸說，但老爸應(yīng)該知道，之前晏叔叔的案子在偵察階段的時候，肯定也會找老爸問話。

只是這個事兒，他倆只在老爸釋放那會兒聊過一次，就再也沒有提起過了。

也不知道是因?yàn)閷擂?，還是因?yàn)檫@件事帶來的動靜實(shí)在太大，改變了那么多人的生活，讓人都不敢輕易提起。

“這些給晏航的，你這兩天給他拿過去吧，”老爸說，“你爺做的醬鴨，怕天兒熱擱時間長了會壞?！?/p>

“嗯，”初一點(diǎn)點(diǎn)頭，“晚上就拿，回去給他?！?/p>

“回去？”老爸愣了愣，看著他，“你倆住一塊兒??？”

“……啊?！背跻活D時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莫名其妙有些心虛，只能含糊地應(yīng)了一聲。

老爸只知道他倆關(guān)系還不錯，但應(yīng)該是想不到他倆關(guān)系不錯到能住在一塊兒吧，愣了半天才又繼續(xù)低頭把給晏航的東西拿一個購物袋裝了起來。

初一坐在一邊發(fā)呆，想找個話頭跟老爸聊幾句，但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出來。

好容易想到可以問問工作的事兒，剛要開口，他手機(jī)響了一聲。

“你手機(jī)響了?！崩习执蟾乓彩菦]話題，一聽手機(jī)響，趕緊說了一句。

“嗯?！背跻稽c(diǎn)點(diǎn)頭，拿出手機(jī)看了看。

是晏航發(fā)過來的。

-晚上不回來吃飯了吧，跟你爸吃一頓

-嗯，一會兒就在門口飯店吃

-房子你爸滿意嗎？

-滿意，我爺爺給你帶醬鴨了，就上回你說很咸但是又強(qiáng)行說好吃的那個醬鴨，一整只

-。。。。。替我謝謝他啊

-嗯，那這么咸怎么辦啊

初一笑了笑。

-我處理一下就行

跟晏航聊了幾句之后，初一覺得輕松了不少，從他和老爸之間那種本來就話少現(xiàn)在又很久沒在一塊兒呆過所以更沒話了的尷尬感里稍微脫離出來了一些。

“是朋友找你嗎？”老爸在旁邊問。

“嗯?！背跻稽c(diǎn)點(diǎn)頭。

“同學(xué)啊還是同事?。俊崩习钟謫?。

“同……事?！背跻华q豫了一下。

“哦，”老爸點(diǎn)了點(diǎn)頭，頓了一會兒又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是女的嗎？看你笑得挺開心的啊?！?/p>

“??？”初一看著他。

“哦對啊，你們汽修廠……沒女的吧？”老爸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也有，銷售和客，客服有女孩兒?！背跻槐凰麕У糜只氐搅藢擂卫?。

“哦，”老爸猶豫了一下，“你現(xiàn)在是不是有女朋友啊？”

初一感覺這話題有些進(jìn)行不下去了，于是笑了笑，選擇了沉默。

“你也十八了……是十八了吧？”老爸說，“交女朋友也正常，不用有壓力?！?/p>

初一還是沒出聲。

“要有喜歡的，也可以帶回來讓我們見見嘛?！崩习中α诵?。

老爸大概是認(rèn)定了手機(jī)里的消息是女孩兒發(fā)的了，畢竟初一打從有手機(jī)那天開始，就沒收到過什么消息，電話就更不用說了。

也許是自己剛才的確笑得太甜蜜，讓老爸誤會了。

“你……”老爸還想說什么，但初一打斷了他的話。

“爸，”他看著老爸，“有，個事兒，我想跟，跟你說一下。”

“啊你說，”老爸趕緊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他，“有什么事兒你說。”

初一在開口的前一秒，還有些猶豫，非常緊張，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手腳在開口的瞬間就變得冰涼了。

但話說了個開頭之后，他猛地一下平靜了下來，也許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豁出去了，也就沒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擔(dān)心和不安。

“我，”他清了清嗓子，“我不，不喜歡女孩兒?！?/p>

“……啊？”老爸愣住了。

“我不喜歡，女孩兒?！背跻挥种貜?fù)了一遍。

老爸愣了很長時間，然后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笑了起來：“你這孩子，你是說沒有喜歡的女孩兒??？”

“不，”初一放慢語速，“我喜歡晏航?！?/p>

老爸沒了聲音。

初一感覺自己好像連他的呼吸都聽不到了。

等再聽到老爸的呼吸時，是本來蹲在行李袋面前的老爸一躍而起時猛地發(fā)出的震驚而震怒的喘氣聲。

“你說什么？”老爸瞪著他。

“我喜歡，晏航。”初一也站了起來，把這句話又說了一遍。

老爸的態(tài)度讓他有些不安，但這句話說出口時他整個人都輕快了的那種感覺卻壓過了一切不安。

老爸吼了一聲：“你瘋了??！”

“沒?！背跻换卮?。

“你讓你爺爺奶奶怎么活??！”老爸又吼了一聲，“你要我怎么跟他們交待??！”

接著一巴掌對著他的臉?biāo)α诉^來。

初一已經(jīng)能猜到有可能會有這樣的場面出現(xiàn)，但真的出現(xiàn)時，他卻也還是很吃驚。

他在老爸的巴掌甩到臉上之前，一抬手架住了老爸的手腕，然后一推。

老爸退了兩步，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他。

“我會跟他，們說，他們可以打我，”初一說，“你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