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會稽歷來景致獨特，山峻水秀，是許多名流墨客鐘愛之地。王氏一族大多居于此處，其中就以王敬之這一家為首。

王敬之目前是王氏族長，年紀(jì)剛過三十，名聲早已響遍朝野。據(jù)說他當(dāng)初怎么也不肯出來當(dāng)官，最大的心愿就是在家寫字畫畫，皇帝征召多次，他不予理會，帶著一名美貌侍妾出去游山玩水，一去就是大半年。

其父因此氣得翹了辮子，王敬之這才有了悔意，從此入朝為官，不出三年就爬到了會稽一把手的位置，還領(lǐng)了右將軍的職位。

謝家如今在朝中風(fēng)頭正盛，他早有耳聞，所以謝殊一提要來會稽聚聚，他立即就答應(yīng)了。

比起其他王家人的不忿，他更多的是好奇，這個流著一半庶民血統(tǒng)的謝丞相，究竟是個什么模樣呢？

謝丞相在車?yán)锎蛄藥讉€噴嚏，繼續(xù)睡。

早已過了新安郡的地界，會稽已然在望，沐白一面擋著眾人探視的目光一面苦勸：“公子，儀態(tài)，儀態(tài)??！”

謝殊仍舊用扇子遮著臉，充耳不聞，似乎要把連日來因早朝而缺失的睡眠統(tǒng)統(tǒng)補回來。

到達(dá)會稽那日，天氣有些陰沉，層云低壓，天邊似被濁水洗過，泛著微微的黃。下方是碧草繁花的麗色，遠(yuǎn)處是巍峨高立的城樓，似水墨畫里的一角，樸雅別致。

城樓上的士兵瞧見來人車馬，立時去稟報，不多時，王敬之領(lǐng)著眾人浩浩蕩蕩出來相迎了。

早有相熟的世家族人跟他打招呼，比起身份有瑕疵的謝殊，王敬之才是當(dāng)之不愧的名門之后，風(fēng)采卓然，舉止翩翩，有才而不傲物，有德而不浮夸。

謝丞相呢，那個會煮鶴吃的家伙！

沐白眼瞅著王敬之就要到跟前，急急忙忙地推謝殊，但她真是睡死了，還嫌沐白煩，揚言道：“再吵我把你丟去喂王八！”

沐白淚流滿面：“小聲點兒公子，儀態(tài)，儀態(tài)！”

謝冉已經(jīng)感覺到前面情形不對，他不好輕易露面，便叫光福去傳話給謝家心腹，讓他們上前去擋一擋王敬之，而后再傳話給沐白，就算用水潑也要把謝殊叫醒。

沐白哪敢潑，潑了衣服就濕了，更沒形象了。

衛(wèi)屹之下了車來，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王敬之，又看了看謝殊的車輿，本以為她這半天沒動靜是在擺譜，誰知車簾被風(fēng)撩起一角，竟看見沐白欲哭無淚的臉。

他以為是謝殊出了什么事不好直言，便叫苻玄擋著別人，自己悄悄走了過去。

此時眾人都注意著王敬之，也沒人關(guān)注謝殊這邊，他又行動迅捷，不聲不響便登上了謝殊的馬車。

“如意?！?/p>

謝殊被沐白騷擾了半天，已有些要醒，忽而聽到這聲呼喚，先是一怔，之后才反應(yīng)過來。

這稱呼太久沒人用了。

她拿開折扇，衛(wèi)屹之身著鴉青便服坐在面前，那般暗沉的顏色竟半分也壓不住他相貌，他眼底又總蘊著笑，一眼看過去，如見珠玉在堂。

“原是睡著了，王敬之到了，你再不醒可就失禮了?！?/p>

謝殊立即坐好，整整衣襟，順帶悄悄抹抹眼睛，發(fā)現(xiàn)沒有睡出眼屎，猥瑣的松了口氣。

“那我這就下去。”

衛(wèi)屹之豎手阻止：“且慢，等我下去你再下去，免得惹人閑話?！?/p>

謝殊郁悶，那你何必上來啊。

衛(wèi)屹之下了車，沐白這次倒是站在了他那邊，委屈道：“多虧了武陵王出現(xiàn)，不然不是屬下被丟去喂王八，就是公子您臉面丟盡?！?/p>

謝殊安撫地看他一眼：“好了好了，我只是起床氣重嘛。”

車外的王敬之見丞相久不下車，以為是嫌自己怠慢，不再與眾人寒暄，主動走到她車前行禮：“會稽刺史王敬之前來迎接丞相?！?/p>

沐白打起簾子，車夫放好墩子，謝殊探身而出，緋色衣袍晃了眾人的眼，她站定之后先上下打量了一番王敬之，端著架子道：“王刺史免禮。”

王敬之直起身來，他頭罩漆紗籠冠，身著紺青禮服，腰纏碧玉帶，腳踏厚底靴，頗為莊重的打扮，看得出對謝殊很尊重。

王氏族人全都跟在他身后，也大多裝束周全，紛紛跟著他朝謝殊行禮，垂眉斂目，態(tài)度恭謹(jǐn)。

這是個凝聚力極強(qiáng)的家族，為王敬之馬首是瞻。謝殊覺得這點比謝家強(qiáng)。

王敬之又寒暄了幾句大家旅途勞累之類的話，便要引著眾人入城。

城內(nèi)道旁早擠滿了圍觀的百姓，一半在問謝丞相坐哪輛車，一半在問武陵王坐哪輛車，急的眼睛都不知往哪兒放。

王敬之騎馬在前，瞧見這架勢，揮著馬鞭指著路人笑罵：“你們當(dāng)初不是口口聲聲說大人我最好看的嘛，怎么丞相一來全變卦了??！”

大家哈哈大笑，紛紛跟他打趣：“成天見刺史大人見膩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