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鐘大夫匆匆走進房中,一放下手中東西便坐去床邊為謝殊診脈,她已昏睡不醒,嘴角還殘留著血漬。
沐白心急如焚,又不好打擾他,急得在旁死死絞著手指。
鐘大夫用濕帕子沾了些謝殊口中血漬,取了銀針拭了拭,觀察許久,頭一回露出驚慌之色:“怎么會這樣?”
謝殊半昏半沉,如墜夢中,四周昏暗,她一路前行,不敢停頓。
身上是威嚴的朝服,前方必然是巍巍廟堂。然而她走到盡頭,入眼卻是烈日當空,飛蝗遍野,大地龜裂……
她茫然四顧,悵然若失,卻又幡然頓悟。
原來這么多年過去,她仍然是那個在荊州苦苦掙扎,為求活命的孩子。
“公子?公子?”
謝殊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覺得身上微微的疼。
沐白的臉探過來,有些模糊:“公子終于醒了!您別動,鐘大夫正在為您施針?!?/p>
謝殊張了張嘴,聲音輕飄飄的:“現(xiàn)在什么時辰了?”
“已經(jīng)過了申時了?!?/p>
那衛(wèi)屹之應該早就入城了。她頓了頓:“我可還有救?”
鐘大夫接話道:“公子中的毒比較復雜,來不及細說,好在您服用不多,還有一線生機,只是比較兇險?!?/p>
“有多兇險?”
“此毒由藥引牽引而發(fā),只能用牽引之法引出,但必須要用虎狼之藥,只怕會對公子身子造成損傷,不知道您……最后能不能熬過去。”
謝殊只覺頭腦越來越混沌:“是不是只有這一個法子?”
“以小人的醫(yī)術(shù),只有這一個法子。”
“那就用吧。”
鐘大夫一怔,隨即稱是。
謝殊叫了聲沐白:“若我熬不過去,不要將此事告訴武陵王,就說我隱退去了別處,想見他時自會出現(xiàn),讓他不要找我……”
宮中正大擺筵席,為武陵王慶功。
與秦國這一仗歷經(jīng)曲折,總算是得了勝,中間皇帝與衛(wèi)屹之也好幾次有分歧和摩擦,如今扭轉(zhuǎn)局勢的終究還是衛(wèi)屹之,皇帝心情有些復雜,也頗有幾分尷尬,宴席間除了褒獎了他一番之外,就沒再多說什么了。
司馬霆這次撿了個便宜功勛,可能自己也認為沒什么好炫耀的,期間很是低調(diào)。大家最關(guān)注的還是武陵王,其中最激動的莫過于陸澄,剛好謝殊不在,他還琢磨著是她害怕了武陵王如今的氣勢,不敢輕易露面了。
“武陵王大捷而歸,保家衛(wèi)國,下官感佩不已,當敬您三杯!”他舉起酒盞,朝衛(wèi)屹之舉了舉。
“陸大人客氣。”衛(wèi)屹之仰頭飲下。
那邊的相府,謝殊正被灌下第一碗湯藥。
建康城中今晚注定無人入眠,大家聚集慶賀,紛紛頌揚武陵王的功勛,偶爾也有人提到丞相,難得地多了幾句好話。
有人捧著河燈放入秦淮河中,祭奠死去的將士們,燈火如豆,從倒映了一天星光的水面上飄過,去了不知名的遠方。
此時謝殊已吐過一遍,被灌下第二碗湯藥。
宴席結(jié)束,衛(wèi)屹之走出宮門,苻玄正等在車邊。因為這次作戰(zhàn)有秦帝現(xiàn)身,衛(wèi)屹之特地沒有帶上他,如今見了他,剛好可以詢問幾句謝殊的近況。
“丞相挺好的,前幾日屬下陪夫人出門上香還遇著他了,他當時還對夫人說,郡王此次立了大功,待回都時要親自出城十里相迎呢。”
衛(wèi)屹之楞了楞,上車換了便服,吩咐道:“去相府看看?!?/p>
謝殊已被灌了三碗藥下去,嘔吐了好幾回,人已虛脫,但鐘大夫?qū)︺灏讚u頭,仍嫌劑量不夠。
沐白看著不省人事的謝殊,聲音里都是哭腔:“不能再灌了,公子會撐不下去的。”
“可這是唯一的法子了。”
鐘大夫卷起袖口,又要動作,門外傳來管家慌張的聲音:“沐白,快出來,武陵王來了!”
沐白嚇了一跳,小心翼翼扶謝殊躺好,匆忙走出門去。
衛(wèi)屹之已經(jīng)走上回廊,寬袍大袖,形容散逸,見沐白走出門后還不忘把門關(guān)好,笑了笑道:“怎么這么神秘,謝相人呢?”
“公子她……她身體不適,已經(jīng)休息了?!?/p>
“這么早?那房里怎么還亮著燈呢?”衛(wèi)屹之不以為意,徑自越過他就要去推門,旁邊忽然唰唰竄出幾道人影來,密密實實擋住房門。
是謝殊的貼身護衛(wèi)。
衛(wèi)屹之感到不對,聲音冷了下來:“到底怎么了?”
沐白想起謝殊的話,神情猶豫,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衛(wèi)屹之沉著臉:“是要本王動手才能進去是不是?”
沐白忙道:“武陵王息怒,請隨我來,我馬上就將事情告訴您?!?/p>
北偏角的廂房里,楚連聽到外面時常有匆忙腳步聲走過,覺得奇怪,走出門去看了看,只見謝殊所居的院落里燈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