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6 章

晉元和三十年夏，北方大亂。秦帝于戰(zhàn)場受傷，回國途中被部將所殺。丞相安珩失蹤，秦國國內(nèi)叛亂四起。

謝殊第二日起床后還有些發(fā)怔，懷疑是不是昨晚看錯了，待將信函找出來又看了一遍，才確定是真的。

早飯時，苻玄帶著幾份文書過來，說是衛(wèi)屹之請她用印。

謝殊拿過來一份份看過，原來是守衛(wèi)邊疆的陸子覺、張兆等人提議趁機攻入秦國收復(fù)國土，衛(wèi)屹之已經(jīng)同意，幷且作了部署。

這的確是個好時機，她也沒猶豫，命沐白去取相印。

苻玄的神情有些復(fù)雜，她看到了也只能當(dāng)做沒看到，畢竟秦國對他而言是故土。

這事兒忙完，沐白就堅決不讓她再碰政事了，義正言辭地說鐘大夫吩咐過要靜養(yǎng)，哪怕閑的發(fā)呆也不能再勞心勞力。

謝殊實在抵擋不住他羅里吧嗦的架勢，乖乖坐去窗邊扮盆景。

建康城中又是個喧鬧的白日，即使坐在這里也能聽見遠處街上鼎沸的人聲，仿佛可以看見當(dāng)街而過鮮衣怒馬的少年，灑脫可愛捂唇而笑的女子，恣意風(fēng)流狂放不羈的散客……

一切都沒變化，謝殊卻覺得一切都變了。

衛(wèi)屹之忙于軍務(wù)，一連幾日都沒有現(xiàn)身。北方局勢卻是瞬息萬變，聽說安珩被抓住斬殺了，又聽說被抓的那個不是安珩，只是一個替身。

不久后，快馬送來最新消息，秦國滅亡。

晉軍往北一路直入，攻占數(shù)郡，國境線大大往前推進，但終究沒能再繼續(xù)——北國大地上那些曾經(jīng)被秦國強勢吞幷的小國如雨后春筍，迅速地復(fù)蘇再起，諸國幷立，如今已成對峙局面。

衛(wèi)屹之回了舊宅，謝殊去見他時，他朝服未退，坐在案后擦拭著長槍，出奇的安靜。

謝殊知道衛(wèi)適之擅長使槍，走過去低聲問：“是不是想起你大哥了？”

衛(wèi)屹之輕輕“嗯”了一聲。

如果衛(wèi)適之看到如今的局面，不知道會作何所想。天下時局，變幻莫測，原來根本不因幾許人力而改變。他們不過都是這天下洪爐中的零星點火，即使耀眼，也只是瞬間，終究會歸于寂滅。

北方時局這一番突變，皇帝一時大憂一時大喜，竟然一病不起。

如今朝政徹底由謝殊一手把持，軍政由衛(wèi)屹之把持，以致晉國上下只知這二人，幾乎快要忘了所謂的皇家。

強權(quán)之下必生附庸，謝衛(wèi)勢力都開始前所未有的高漲，尤其是謝家，中堅力量都是能干角色，在底下分外賣力，自然成果非凡。

謝殊坐在池邊涼亭里賞荷，聽沐白將那些主動依附而來的世家成員一個個報上名來，心情居然毫無起伏。

她曾在祠堂里發(fā)過誓，要讓所有人忘記那個只有謝銘光的謝家。如今的謝家比以前權(quán)勢更盛，再沒人記得她是謝銘光的孫子，也再沒有人敢當(dāng)面罵她奸佞。

她是大權(quán)在握的丞相，是救國于危難的功臣。

雖然謝家獨大很拉風(fēng)，沐白還是克制住了激動澎湃的心情，說完此事就不再提任何政事，坐在謝殊身旁給她剝石榴，順便說著相府里的情形。

“冉公子自公子離開后就一直閉門不出，族內(nèi)事務(wù)倒是處理得井井有條，屬下已經(jīng)看過，沒什么大事，就不一一稟報了。他還問了公子的近況，不過武陵王吩咐過不要將公子的任何消息透露給他，屬下就沒多說。”

“嗯?！敝x殊接過果肉放進嘴里：“嚴密監(jiān)視著他，不要給他任何自由?！?/p>

“是。啊對了，楚連還提出過要來見您，公子要他來嗎？”

謝殊搖搖頭：“算了吧，這里又不是謝家的地方，哪能如此隨意，說讓誰來就讓誰來?！?/p>

沐白暗自高興，他也不樂意楚連來，那小子這么粘糊，八成又要搶他飯碗。

吃完第三個石榴，一名婢女走入亭中，向謝殊行禮稟報說襄夫人來了。

謝殊立即坐正身子，襄夫人已經(jīng)走了進來，夏日炎熱，她身上著了件素色衫子，瞧著清清爽爽利利落落的。

“見過丞相?！?/p>

“夫人不必多禮。”也不知是不是多心，謝殊覺得她今日態(tài)度有些曖昧不清，行禮時還眼神微妙地瞄了她好幾眼。

起身后，襄夫人端過身后婢女手中的湯藥，走近幾步道：“這是我為丞相準備的補身湯，丞相快趁熱喝了吧?！?/p>

沐白早對湯藥有了心理陰影，不等謝殊發(fā)話就接過藥碗放在桌上，冷著臉走到亭外，吩咐去將鐘大夫找來。

襄夫人聽衛(wèi)屹之說過謝殊被人下毒的事，連忙道：“我可是好意啊，這藥絕對沒毒，丞相可以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