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徑直向著玩家的方向走來。
所有人都不由得汗毛直豎,恨不得掘地三尺,能逃多遠(yuǎn)逃多遠(yuǎn)。
男人在其中一人的面前停下腳步。
他的眼神改變了。
仿佛注視著整個世界最珍貴的寶物一般,他定定地凝視著眼前的青年,目光溫柔的仿佛能夠滴出水來。
男人一手背在身后,彎下腰。
蒼白修長的手掌伸出,做出一個邀請的姿勢:“請問,我是否有這個榮幸……?”
青年伸出手,搭在了對方的手掌上。
男人的面孔仿佛被點亮似的,那顏色淺淡的薄唇微微勾起,他珍惜地攥住搭在自己掌心內(nèi)的手中,牽著那站起身來來的青年,緩緩地步入舞池。
幾乎就在同時,悠揚的樂聲響起。
杜巖看向那站在舞池中央的兩個人——同樣身形修長,面容俊美,站在一切時簡直搭配的令人賞心悅目。
但是杜巖卻并不這么覺得。
在看到戈修的一瞬間,被血浪吞噬前,那殘留在視網(wǎng)膜上的景象以及自己當(dāng)時的感受,再次清晰地重現(xiàn),猶如海浪般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那雙倒映著血色的漆黑眼眸平靜地注視著他,隔著時間和空間,定定地看了過來。
杜巖頓時毛骨悚然。
在那一瞬間,他無比確信自己的當(dāng)時的看法。
那個青年絕對也不是玩家。
而是和那個男人完全相同的怪物。
舞池中央。
在無數(shù)復(fù)雜視線的注視下,戈修面色不改,伴隨著音樂,他熟練地前進(jìn),后退,旋轉(zhuǎn)。
一次都沒有踩到對方的腳。
兩個人的配合簡直天衣無縫,就好像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似的。
男人微微垂下雙眼,幽深暗沉的視線落在青年白瓷般的側(cè)臉上,灼熱滾燙到仿佛能夠穿透對方的皮膚,直直的看到被深藏起來的內(nèi)心當(dāng)中去,他的聲音低沉,帶起胸膛微微的震動:“……你跳的很好。”
戈修勾起唇角:
“我有一個好老師。”
男人的眉頭一皺,質(zhì)問下意識地出口:“誰……”
第一個字剛剛脫口而出,他就不由得頓住了,一些模糊破碎的畫面在那毫秒的瞬間從頭腦深處閃過。令他呆愣了兩秒。
月光下閃爍著的藍(lán)紫色鱗片。
空氣中郁金香的芬芳。
舞池里璀璨的燈光,閃耀的絲綢裙擺,沙沙的布料摩擦聲,衣香鬢影,耳鬢廝磨。
轉(zhuǎn)瞬間,那破碎的影像就從他的腦海中流逝,猶如不管如何緊握,都無法攥住的流沙一般,在頭腦中留不下半點痕跡。
男人疑惑地皺起眉頭,腳下的步子在那毫秒間生錯。
戈修放開了他,后退兩步,平靜地說道:“你踩到我了?!?/p>
男人有些懊惱。
他開口說道:“對不起……”
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戈修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現(xiàn)在都到了這個地步,就不要扯些有的沒的了。”
男人回望著他。
戈修瞇起雙眼:
“介意說說這個副本中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
對方這次作為鬼怪,受到怨氣的支配和束縛,確實要比其他幾個副本難纏的多,也更難喚醒他的神智。
所以,對于這個副本在被【他】覆蓋之前的劇情,戈修還是有些興趣的。
男人微微一笑:“當(dāng)然不介意,我的新娘?!?/p>
這個副本中的基礎(chǔ)劇情十分俗套。
萊特家族是一個家道中落的貴族家庭,由于大肆揮霍和經(jīng)營不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的生活越來越落魄,甚至到了即將把自己的住的房子賣掉的地步,而正在這時,萊特夫人從這棟祖上傳下的別墅內(nèi)尋找到了一個能夠徹底改變他們生活的辦法——和一個巫師做交易,巫師將會告訴他們繁榮昌盛的方法,而他們則需要滿足巫師的一個要求。
巫師教給他們一個方法。
只要每年利用一個人的人體器官做成骨鐘,他們就能永葆富貴和繁榮。
仆人的生命在當(dāng)時并不值錢,再加上隨著萊特家族的再次昌盛,他們的關(guān)系網(wǎng)的覆蓋面也越來越大,掩蓋住一個平民的失蹤簡直是再簡單不過了。
但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萊特家族的女兒也逐漸長大,她美貌的名聲傳遍整個國家。
巫師對她一見鐘情。
于是,終于到了他索取回報的時候。
他要求萊特小姐嫁給他。
但是,萊特小姐已經(jīng)和另外一個貴族子弟陷入愛河,于是在婚禮的前夕和對方私奔了。
男人定定地注視著戈修,唇邊勾起一絲溫柔深情的笑意:“我搜尋了這么長時間,終于找到了你?!?/p>
他抬起手,冰冷的指關(guān)節(jié)輕輕蹭過眼前青年的臉頰:
“我的骨鐘也終于完成了?!?/p>
戈修扭頭看向身旁那個巨大的骨鐘,微微皺起眉頭,問道:“它是干什么的?”
“這是我的杰作,和萊特家族創(chuàng)造出來的劣質(zhì)品不同。”男人露出微笑:“它是錨。我知道我們現(xiàn)在身處一個游戲副本當(dāng)中,而它的存在,能夠?qū)⑦@個已經(jīng)逐漸虛弱下來的游戲吞吃殆盡,等到把它吃掉,然后就是外面包裹著的這個世界——我們就能夠住在這個能夠由我們一手塑造的世界里,幸??鞓返赜肋h(yuǎn)生活下去?!?/p>
他凝視著戈修,聲音低沉輕柔,如同囈語:“——你也就再也無法離開我的身邊了?!?/p>
和ABO世界中的那個儀器還挺像的,總之就是把他的精神體永遠(yuǎn)綁在這個世界當(dāng)中。
戈修挑挑眉。
——占有欲害死人啊。
戈修扭頭看向站在眼前的男人,繼續(xù)問道:“所以,只有眼前的這座鐘表,才是你親手制造的咯?”
“對?!?/p>
戈修唇邊的笑意加深。
這就是為什么他要選擇那個時機提醒對方先前世界中發(fā)生的事情——這樣才能控制自己會在房間的哪個角落停下。
他問道:“如果砸碎外面的表,只是傷及這個副本——那如果是這個骨鐘呢?”
男人一怔。
下一秒,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只見戈修手腕一轉(zhuǎn),抽出那把他一開始藏于身側(cè)的刀,然后反手向著骨鐘狠狠地捅了進(jìn)去,刀刃擦著那搏動著的肉塊深深地陷入表盤當(dāng)中。
“唔!”男人猛地瞪大雙眼,抬手捂住肚腹。
一絲猩紅的鮮血從他蒼白修長的指縫間溢出。
轉(zhuǎn)瞬間,形式顛倒,天翻地覆。
沒有一個玩家能夠預(yù)測到眼前的瞬息萬變的發(fā)展。
一個個瞠目結(jié)舌,呆若木雞,愣愣地注視著眼前出乎意料,他們做夢都想象不到居然會是這種情況的發(fā)展。
戈修手握刀把,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對方,唇角漾起一絲冷笑:“……萊特小姐?”
他攥著刀把緩緩地旋轉(zhuǎn),刀刃和骨骼摩擦的“咯咯”聲顯得分外刺耳。
更多鮮血溢出,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上。
戈修攥著刀柄向下猛地一劃,骨鐘的表盤崩裂,發(fā)出刺耳的咯咯聲:“還有,未婚妻?”
男人眉頭微蹙,仿佛在經(jīng)受著極大的痛楚似的。
戈修目光沉沉,毫不心軟,將刀刃再度送進(jìn)入幾寸:“我看你喊的很開心嘛?!?/p>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甜美無害:
“我的名字叫什么?你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