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雞仔(三)
君宵這冷不丁的舉動不僅僅嚇傻了被拎著脖子的雞仔,就連一旁的白柯和白子旭都被驚了一跳。
先前他們也都看得出君宵對這小雞崽子沒什么好感,畢竟白柯遭險這件事真要追究起來,跟他脫不了干系,盡管他不是有意為之,但君宵依舊沒給他什么好臉色看。
可是冷臉相對歸冷臉相對,君宵之前卻并沒有動過殺心,然而現(xiàn)在,這貨翻臉簡直比翻書還快。
看來是那個什么“恒天門”戳到了霍君宵不可說的G點(diǎn)。
雞崽子顯然也沒想到,自己嘚瑟了一下門派居然把雞脖子嘚瑟到別人手里去了。
先前被捆著的時候哭喪得厲害,這會兒真的性命堪憂了,他卻連嚎都嚎不出來,只敢睜大了眼睛,一臉驚恐地盯著霍君宵的手腕,生怕這祖宗一個不爽,手腕一緊,自己不用修就直接成仙去了。
也虧得雞崽昨天晚上不在場,沒有看到霍君宵一拂袖便輕描淡寫帶走三顆腦袋的樣子,否則現(xiàn)在別說驚恐了,早就直接撅過去了。
可他沒看見,白柯卻是看到了,并且歷歷在目。他也有些怕君宵瘋起來直接就把雞仔捏死。便下意識地抓住君宵的手臂,仰臉問道:“怎么突然這么生氣?”
他的手沒有使力,仿佛只是隨意地搭著似的,卻是一種無聲的阻止。
君宵轉(zhuǎn)頭,本想張口回答白柯,卻又頓了一下,然后就這么怔楞地看著他。
白柯第一反應(yīng)以為他在看自己眼角邊的紅色胎記,就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近看有些嚇人對吧?”
君宵楞了一下,才回過神來,立刻搖了搖頭:“不,一點(diǎn)兒也不。我不曾在意這個?!?/p>
“那……”白柯覺得除了這胎記,自己臉上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能讓人這么注意了。
君宵:“我只是……”只是從來不曾從這樣的角度,看到過這樣的你。
當(dāng)初的云浮峰巍峨高聳,他有時候會看到那白衣黑發(fā)的背影靜靜地站在山巔。
身前是流云千里,身后是紅塵萬丈,仿佛那樣一站就是匆匆百年……
那時候的他總是想著,如果有一天他能有幸看到那人少年時候的樣子該多好。
他會不會也和所有的少年人一般無二,有著還未磨平的張揚(yáng)銳意,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
沒有想到,這樣放肆的想法現(xiàn)在居然成了現(xiàn)實(shí)。雖然是以這樣的方式,君宵卻依舊很滿足。
可是滿足中卻又帶著深重的難過,因?yàn)檠矍暗纳倌?,非但沒有像一個普通人一樣,在這個年紀(jì)恣意張狂,甚至連像普通人一樣去欣賞這個世界都做不到。
在白柯昏睡著不曾醒來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聽白子旭顛三倒四地說了他們這十來年的生活,包括白柯天盲的雙眼。
他曾將手掌輕覆在白柯閉著的雙眼之上,那純黑白的、只有光影輪廓的世界像是一張又一張的照片,跳幀般一翻而過,快得他根本看不清內(nèi)容。只看了片刻,他便猛地撤回了手,只覺得那手心像是被火燒了一般,灼熱刺痛的感覺一路燒到了胸口,燒進(jìn)了心里,燒得他甚至不敢再看第二回。
他能感同身受,卻無力改變,因?yàn)樗睦锴宄?,這并不是普通的眼盲。
甚至在他真正找到白柯之前,他就知道,再世為人的白聆塵,注定要缺失些什么。因?yàn)樗焐绷艘黄恰?/p>
魂魄未全,活命尚且不宜,又何來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而那一魄的缺失,和手里這雞崽子師承的恒天門脫不了干系。讓他怎么不恨?
可偏偏他不能說,也不敢說,甚至除了昨晚初見時壓抑不住情緒所說的那幾句,他連“師父”都不曾再喊一次。
因?yàn)樗滤麖?qiáng)加的一些零碎經(jīng)歷越積越多,會在某天不小心喚起白柯一部分記憶。而累世的記憶相交相錯是最為忌諱的事情,因?yàn)橥耆煌纳矸莺徒?jīng)歷,以及混亂不清的片段,十有□□會讓一個人淪為瘋子。
看著白柯的模樣,霍君宵沉默著在心里消化著所有想說的話,再開口卻是沒頭沒尾的一句:“恒天門素來下作,劍走偏鋒,最擅鉆營旁門左道。如若說是其他門派,我尚能勉強(qiáng)相信找尋陰年陰月陰日生人是為了改氣換運(yùn),可若是恒天門……呵!”
他冷笑了一聲,然后再度捏緊了雞崽子的脖子。
白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