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3

龍騎很快順著來時的隧道沖上地面，兩秒鐘后鳳凰破土而出，黑色和銀色的流光幾乎并肩沖上了天空。

這時正是白鷺星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夜空仿佛一口巨大的黑鍋，嚴嚴實實蓋在萬家燈火的大地上。龍騎速度到底不如聯(lián)盟第一的傳奇機甲，堪堪攀升至千米高空就被鳳凰當頭攔住，緊接著一發(fā)軌道炮迎面襲來，頓時把龍騎側(cè)翼轟成了一團火光！

那光芒在夜幕中仿佛信號燈一樣明顯，整個皇家軍校的人此刻都聚集在操場上，目瞪口呆的仰頭向上望：“那……那難道是狴犴？”

“不，是聯(lián)盟鳳凰！是西利亞元帥！”

“元帥來了！”“元帥親自來了！”“元帥！”……

驚呼形成聲浪席卷大地，同一時刻高空之上，鳳凰駕駛艙里紅光瘋狂閃爍，系統(tǒng)急促尖響：“能量只剩最后0.5%！警報！警報！請立刻強制釋放駕駛員，立刻強制釋放駕駛員！”

西利亞幾乎已經(jīng)無法站立，全身浴血的陷在指揮座深處。海因里希沖上來，幫他抓住操縱桿狠命推頂，警報聲頓時戛然而止，鳳凰光屏上立刻顯示出一排光標：“請指示，元帥！是否啟動光震蕩炮？！”

啟動光震蕩炮將會立刻耗空鳳凰最后的能量，眼下它根本沒時間從西利亞的鮮血中提取髓液充作能源，唯一的后果就是從高空中墜毀。

海因里希抓住狴犴，刀鋒般的眉頭緊皺著去看西利亞，卻只見他嘴唇動了動，也抬頭來望向自己。

兩人的目光在戰(zhàn)火中互相對視，突然就在這個時候，通訊臺上嗖的彈出三維立體投影，尤涅斯粗啞的聲音猛然暴起：“你想跟我魚死網(wǎng)破嗎，加文？！”

西利亞轉(zhuǎn)頭看向他，聲音竟然非常平靜：“你還記得當年在遠星，你當著我的面殺了沙漠圣者華爾頓，然后問我有什么評價嗎？”

尤涅斯愣住了。

駕駛艙里沒人說話，數(shù)百年前風沙漫天的一幕似乎從他們眼中呼嘯而過，再次掀起蒼茫的回響。

華爾頓人頭落地那一刻飛濺的鮮血，恍惚間漫天蓋地，化作了熊熊的戰(zhàn)火，幾個世紀后終于燒到了所有人面前。

“當年我說暗星堂終有一天會滅于我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蔽骼麃嗩D了頓，說：“——現(xiàn)在就是這一天了?！?/p>

尤涅斯面色劇變，只聽西利亞厲聲道：“鳳凰！開啟光震蕩炮——”

鈦銀機甲周身亮起無數(shù)白光，能量迅速膨脹引發(fā)高空中氣流瘋狂涌動，掀起海嘯般的巨響！

這一炮的覆蓋范圍足以讓大半夜空恍如白晝，也把龍騎內(nèi)尤涅斯的瞳孔映得慘亮。下一刻，龍騎猝然掉頭，如離弦的箭一般向遠處飛射而去！

——然而一切都已經(jīng)太遲了。

“轟！！”一聲巨響驚天動地，兩千枚光震蕩炮束爆發(fā)而出，瞬間把龍騎吞進了萬里無垠的地獄火海！

肆虐的中子流沖刷著人們視野所及的每一寸空間，所有光和聲音都被悉數(shù)吞沒，世界仿佛變成了靜寂的虛空。

就在這亙古不變的岑寂中，鳳凰悄然解體。

五維合金在最后一刻粉碎、重組，利用機甲毀損時守護自身光腦的最后一點能量化作鎧甲，覆蓋了西利亞全身；但接下來的事它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時間里，狴犴化作飛梭兜走了海因里希，卻來不及接住下墜的西利亞。

他從高空急速墜落，隨即前方迎來一片強烈的白光。只見光芒中，龍騎寸寸飛化成灰，應急救生的反重力系統(tǒng)張開氣團，包住了全身是血的尤涅斯——

砰！

剎那間西利亞撞進反重力氣團里，反沖力讓他立刻折斷了數(shù)根肋骨，當頭噴出一口鮮血！

下一秒，尤涅斯踉踉蹌蹌沖來，伸手想抓住他，卻被西利亞咬牙反手勒住了脖子！

瀕死的兩人在高空湍急的氣流中搏斗，沒有任何兵器或武技，甚至都很難站起來。周圍龍騎大塊的碎片帶著熊熊硝煙，如暴雨般灑下，有些緊貼著他們擦肩而過，只差幾分就能把人橫切兩半，但誰都沒有在意，甚至也不感到疼痛。

所有感官都消失了，只有憎恨和信念，在這一刻將時間無限制拉長， 短短幾秒?yún)s像是整整過了一個世紀——

“你就這么想讓我死嗎，西利亞？！”尤涅斯雙目赤紅的嘶吼道：“你寧愿付出一切也要讓我死嗎？！”

西利亞一點點艱難的把自己咽喉上那只手扳開，嘶啞道：“是的，我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現(xiàn)在我們就可以一起上路……”

喧囂的背景和戰(zhàn)火紛飛的夜空仿佛都化作了遙遠的背景，那一刻他們近距離對視，彼此眼中都映出對方滿是鮮血的面孔。

冥冥中有只命運的巨手讓這一幕和當初年少輕狂的記憶重合，仿佛又回到了數(shù)百年前，他們還是并肩作戰(zhàn)、同生共死的兄弟。

“……”尤涅斯喘息著，輕聲道：“那么來吧，加文?！?/p>

他用的是數(shù)百年前的遠星系通用語，最開始在暗星堂通行，后來年輕點的武士都不會說了。西利亞久久凝視著尤涅斯的臉，半晌唇角浮起一絲淡得看不見的笑意，用同樣的語言說：“好。”

——這短短一字落地的時候，不遠處那塊最大的龍騎殘骸正裹挾著大火疾墜而來。熊熊火光映在他們眼底，但兩人都維系著這個僵持的姿勢沒有動。幾秒鐘后，火焰的熱度已經(jīng)隨著狂風撲到面前，尤涅斯蒼白的臉在火光映照下一笑，開口說了句什么。

狂嘯的風聲吞噬了所有聲音，只能從口型看到他說的是：“再見了，兄弟。”

西利亞舉起手揮了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