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沒來得及抬腿,宋太師忽然伸手,一巴掌重重拍在了盧延的肩膀上,厲聲道:
“小子,下次想抖威風(fēng),先看準了你惹不惹的起!”
盧延給他這么一拍,只覺得肩頭疼痛如裂,半身都是麻的,一咬牙沒再作聲,拐著腿走了。
等他離開,曲長負在身后涼涼問道:“外爺,手疼嗎?”
宋太師咧了咧嘴,不著痕跡地將自己的手藏進袖子里:“不疼!當年你外爺一巴掌開山裂石都不眨眼的,收拾那么個臭小子,疼什么疼?!?/p>
曲長負笑而不語。
祖孫兩人向外行去,宋太師道:“不提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慫貨,我有件事要與你說?!?/p>
“昨夜收到消息,西羌再次進犯我朝邊境,還搶了一個村莊,想來是有意挑釁。蘭臺,一會早朝的時候,外爺還是要請戰(zhàn)出征了?!?/p>
曲長負道:“一定要去?”
宋太師點了點頭,又寬慰他似的,加了一句:“你先前的提醒外爺也有數(shù)。我會把你二舅和大哥四哥留在家里?!?/p>
這樣安排,如果還是有萬一發(fā)生,起碼宋家能保留一部分實力,比上一世的滿門皆喪好多了。
但不管怎樣,宋太師是一定要出征的。
身為武將,本來就應(yīng)該征戰(zhàn)沙場,出生入死。
高尚一點來說,那是為了國泰民安,從自私的角度來想,一個家族要在朝中有聲望有地位,手里有兵權(quán),身上有功勛,必不可少,至死方休。
這道理宋太師沒說,因為曲長負明白。
前世種種在心間一掠而過,曲長負終究道:“好?!?/p>
宋太師蒲扇般的巴掌落下,摸了摸曲長負的頭,動作帶著與他外形非常不相符的輕柔。
“你這小家伙,在軍營把差事辦的這樣漂亮,外爺心里驕傲的很。”
他已是滿頭白發(fā),依舊魁偉硬朗,跟蒼白文秀的曲長負站在一起,簡直瞧不出來半點血脈親緣。
宋太師說完話后,心中也覺一酸。
他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也就是早逝的小女兒和這個多病的外孫了,最放心不下的孩子也是曲長負。
“我們蘭臺也長大了。我知道你擔心,想做的事就放開手做罷,你外爺還提得動刀,你舅舅、哥哥們,都還撐得起來。你什么都不用怕?!?/p>
雖然宋家這次還是要出征,但前世的命運已經(jīng)悄悄向前滑了一步,糧草、亂軍的隱患都已經(jīng)被解決,發(fā)生意外的可能性大大減少。
曲長負這樣盤算著,腦海中卻再次浮現(xiàn)出十一歲那年的場景來——
亂軍,流民,喊殺震天,遍地鮮血。
他一步、一步地在赤紅色的荒野上前行,只要跟上大部隊,就還有生存下來的希望。
但他被落下的距離卻是越來越遠,只能眼睜睜瞧著,所有的人都拋下他,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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