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公公面色嚴(yán)肅,并不答話,正視她道:“快些出來!皇上有旨,要召見你?!?/p>
聽到確實(shí)是‘召見她’,繡玥的心才算輕松了些,只要能見到皇上,只要給她個辯白的機(jī)會,她不求為自己脫罪,只求皇上能出了這口氣,別殺她的家人就好。她不禁欣慰笑了一聲,皇上肯見她,皇上終究不是如此涼薄的。
太監(jiān)們一路將她帶進(jìn)了養(yǎng)心殿后寢殿的東圍房,東圍房里已有幾個宮人在等著。
太監(jiān)口含嚴(yán)肅:“面見皇上,你這蓬頭垢面的首先就是大不敬之罪。先沐浴更衣,再由咱們帶著你到殿內(nèi),跪著等圣上就是了?!?/p>
“是,是?!崩C玥老老實(shí)實(shí)聽著吩咐安排,大不敬的罪名,已快將她壓得喘不過氣了,還哪里再敢造次,她仔細(xì)跟著宮人的指示,梳洗更衣,萬萬不敢有一絲的怠慢。
一切打點(diǎn)妥當(dāng),才有太監(jiān)帶著她進(jìn)入后寢殿,皇上此刻還在前殿批折子,不在后寢殿中,繡玥便聽從著指示在殿中一旁跪下了。
大殿一片肅靜,繡玥垂頭跪著,目光所及只有眼前的磚地,她低著頭,不敢朝四周看。
過了一會兒,才聽得許多竜竜窣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緊跟著,太監(jiān)尖尖的聲音響起:“皇上駕到——”
繡玥不知為何緊張了起來,那一晚生死攸關(guān),與陳德糾纏之時她能夠做到盈盈笑笑,可眼下再見皇上,卻緊張到渾身瑟瑟發(fā)抖。
帝王天子之尊,威嚴(yán)氣度終是尋常的匹夫無可比擬的。
繡玥一動不敢動,老實(shí)跪在原處低著頭,皇上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身后小步緊跟著數(shù)個奴才,并沒有搭理她,先是由老太監(jiān)伺候著更衣,再服侍著坐到后寢殿內(nèi)的拔步床上。
直到殿內(nèi)的奴才們陸陸續(xù)續(xù)都退了出去,繡玥還低著頭,大氣不敢出。
“你過來。”
皇上這時開口,對她說了三個字。
繡玥聞言,才敢抬頭,颙琰端坐于床榻中央,目光含一絲凌厲看著她。
她慌張低下目光,此刻滿門的生死都在圣上的一念之間,她便不敢起身,向前跪爬了幾步,跪到皇帝腳下,又匍匐低下頭。
房內(nèi)有片刻寧靜。沒見著皇上的時候,她只求能見皇上一面,求圣上給她一個請求開恩的機(jī)會,如今見了,天子就在眼前,她卻如此懼怕語塞。
一句話說得不對,便牽連楊府滿門生死。
繡玥正自顧著低頭胡思亂想,一只手卻落在了她的右臉頰上,順著力道,她的臉被抬了起來。
她的整個人的身子仿若僵住了,只能被迫仰起臉,對上皇帝的目光。
颙琰俯視著跪在他身下的這個女人,過了許久,他開口道:“朕想了三日,還是沒想好該怎么處置你。”
繡玥忙求道:“回皇上,奴婢愿領(lǐng)受一切罪責(zé),這都是奴婢一人之過,但求皇上開恩,只處死奴婢一人,不要牽連奴婢的家人。”
“求皇上。求皇上?!崩C玥本想磕頭的,那只手仍舊覆在她臉上,她只得僵著身子說話。
颙琰卻仿佛并不聽她說什么,目光落向遠(yuǎn)處,“朕記得,你那個晚上可是巧言令色,你把朕的命說得一文不值,還口口聲聲在朕面前稱那個逆賊是老爺,怎么眼下卻反倒唯唯諾諾,噤若寒蟬一副做作樣子,你是以為,朕如同那包衣奴才一般好愚弄嗎?”
“皇上!”繡玥眼見他眉目凌厲,言辭之中飽含問罪之意,慌忙道:“奴婢怎敢愚弄皇上,奴婢確實(shí)懼怕皇上,敬畏皇上,皇上有天子之威,奴婢卑賤之身,怎敢不對皇權(quán)天子心生敬畏!”
“奴婢喚那包衣為老爺,也不過想哄他高興,對皇上的加害之心少些罷了,至于那晚奴婢對圣上的忤逆言辭,奴婢都認(rèn),奴婢唯愿一死,只求消了皇上的怒氣,求皇上念在奴婢粗鄙,實(shí)在言語無狀,才口出犯上,也請念在奴婢一片苦心,饒恕了奴婢的家人罷?!?/p>
“你還知道,朕對你有氣?!?/p>
皇帝并不曾低頭看她,手撫著她的右臉,指腹間的力道已隱隱加重,“朕是皇帝。一國之君,天下主宰,朕的落魄,朕的狼狽不堪都被你盡數(shù)瞧了去!朕一想到那一晚在你面前的狼狽相,丑陋不堪的丑態(tài),真恨不得你同那個狗奴才一樣,立刻消失在這世上。”
他發(fā)怒的時候,脖間那些被掩蓋住的傷口痕跡從領(lǐng)口處隱隱露了出來,對于一個君王來說,這些疤痕同她這個活人一樣,無疑都是奇恥大辱。
繡玥看著那些傷痕,仿佛就是在看自己一樣,都是要被掩蓋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