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增拉著侄子倒酒:“平時也不常來,今天一定陪大伯喝兩杯?!?/p>
陳文港笑著拒絕,推說酒量真的不太行。主要是陳增嗜酒,一喝起來就打不住。
“你也不想想,人家文港在鄭家是什么樣的生活水準?!贝蟛膏凉终煞?,“平時要喝也肯定喝高級洋酒,什么拉菲啦,香檳啦……誰陪你喝那燒刀子?”
大伯母多少有些市儈,她說話中不中聽,陳文港都一耳進一耳出,并不放在心上。
何況他今天的目的堪稱來者不善,她待會兒說不定還后悔燉了雞。
情況主要是這樣——
陳文港父親去世時,鄭秉義給了豐厚的撫恤金,并家中的房子和他生前一些積蓄,都應由獨子陳文港繼承。但因為陳文港年紀小,于是由律師見證,成年前將財產(chǎn)交由大伯代持。
代持協(xié)議約定是成年后歸還,但直到陳文港十八歲,始終沒人提過這件事。
大伯一家日子并不豐裕,他在鄭家過得衣豐食足,多少難張這個嘴。
為了顧念親情,陳文港甚至想過揣著明白裝糊涂就這樣算了。
他的母親據(jù)說是在兒童之家長大的,只給他留下一些溫暖但已十分稀薄的記憶,但并無一個娘家親戚。自記事起,他們能走動的親戚只有父親這邊的。誰能比親手足還親?
陳文港不是不知道大伯兩口子都是算計的人。但人始終是群居動物,不是完全獨立的孤島。就算淺薄了點的親情也還是親情,也多少有點溫度。
總覺得,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了,就真的一個親人也沒有了。
但后來有天,大伯突然主動把撫恤金轉(zhuǎn)給陳文港,說給他攢得差不多了,讓他不要亂花。
大伯自然不是那么大方的人,就算是,大伯母那關也很難過得去。
陳文港試探了幾回才知道,原來鄭秉義派人去找陳增“談了談”。
那一筆錢對鄭秉義來說不算什么,但他的權威不容挑戰(zhàn),他給的撫恤金,不是你的你就不能用。這就是大人物和小人物的距離,只一句話,大伯一分都沒敢差陳文港的。
只不過鄭秉義幫陳文港要回來的也就那部分撫恤金。
他父親留下的房子和積蓄,在鄭老爺眼里是蚊子肉不值一提,怎么分配都是陳文港自己的事了,他想補貼親戚也好,拿回來也罷,都隨意。
于是至今仍握在大伯手里。
里面住的租客是大伯和大伯母找來的,租金直接打到他們夫妻賬上。
因此吃午飯的時候,陳文港主動提起這回事:“等租期滿了,我想把爸爸的房子收回來?!?/p>
此前話題剛剛進行到給爺爺奶奶遷墳。陳文港答應承擔一部分,但他想要他父親的東西。
大伯母愣了愣:“那房子都多老了,能租出去不錯了,收回來干什么?”
“重新刷一下就好。等我回來了,以后怎么也算個落腳的地方?!?/p>
“你還要去住?!”她大吃一驚,“你在鄭家好好的,有福不享,怎么非想著要回來?”
“怎么就不能回來了?”大伯瞪妻子一眼,“這里就不是文港的家了?”
大伯母一扭身去了廚房,說去看湯,甩了個不明顯的臉子。
陳增沖她后背撇嘴,抿一口酒,轉(zhuǎn)過來:“你跟大伯仔細說說,以后是什么打算?!?/p>
“義父養(yǎng)我到十八歲上大學,原本就已經(jīng)仁至義盡了,我現(xiàn)在還在鄭家多賴了兩年?!标愇母壅f,“最遲到明年大學畢業(yè),能自力更生了,還不走就真的說不過去了?!?/p>
“我知道你是個要強的孩子,有靠自己的想法是好的?!贝蟛f,“但大伯也要勸你三思而后行。等真的走出社會,你就會知道自己這些想法是很天真的,再想回頭就沒那么容易了。你在鄭家生活,你知道這是多少人摸都摸不到的起點嗎?不說你,就說你伯伯我,辛苦干了半輩子才混個普通經(jīng)理。就今年過年的時候,一起喝酒,老板聽說我侄子跟船王有關系,馬上那就是另一張臉,連成立分公司都求著我當法人……”
堂妹陳香鈴看父親喝高了,口無遮攔,轉(zhuǎn)頭覷著堂哥的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