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夜色中照進陳文港的眼眸,像沙漠行者突見綠洲:“文港……”
甚至伸手撈了一把。出于避嫌,陳文港往老管家身后一避,旋即覺得這樣有點傻。
這是在干什么?老鷹捉小雞?
空氣里無端多出幾分尷尬,畢竟林伯和王叔都在看著。
陳文港咳了一聲,主動走開了些。
他望向黑壓壓的海面,夜晚潮汐上漲,天邊的巨浪猶如排排山嶺,蓄著一股恐怖的力量。岸邊矗立一座廢棄多年的燈塔,已經(jīng)沒有了光,造得不算高大,在大自然面前袖珍得像玩具。
這海灣未經(jīng)開發(fā),人跡罕至,沙灘上都是礫石,擱淺著一艘破破爛爛的小船。
再往后陳文港沒插手處理,王叔把鄭玉成扶進車里,躺倒,自己開上他的車。
鄭玉成發(fā)酒瘋,一直含混叫陳文港的名字,搞得林伯臉色很好看:“像什么話……”
陳文港還是沉默旁觀,沒有做聲,他也沒法說什么。
老管家沒有孩子,陳文港知道他對鄭玉成的感情是不同的。就算知道他有缺陷毛病,也是抱的恨鐵不成鋼的心。方才沒找到鄭玉成的時候,來的路上,林伯坐立不安,又擔心他是不是遇到車禍,又擔心他遇到黑心代駕謀財害命,仿佛椅子上有烙鐵燙屁股。
王叔打開車窗,先掉了頭,路邊還剩下一輛車,是他們從家里開來的。
剛剛他把鑰匙扔給陳文港,他正要坐進駕駛位,林伯說:“我來吧?!?/p>
“還是我開吧……”陳文港攔他一下,熬到這個點,誰的眼都是紅的。
“行了,你坐過去吧?!焙_咃L大,林伯咳嗽兩聲,還嗤他,“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p>
兩輛車一前一后閃著尾燈,回到大路上,在黑暗中行船一樣往前行進。
路上陳文港給鄭秉義打電話報了平安,讓他放心,可以先睡。
林伯跟著前面的車,沒開廣播和音樂,這回連導航軟件程式化的女聲都沒了,空氣顯得過分沉默,電話那頭鄭秉義的回答都清晰可聞。林伯保持著安靜,聽他講完電話。
陳文港收了線,過了片刻,突然聽他說:“你們小時候也讓家里找過半夜,你還記得嗎?”
說的是鄭玉成陪他離家出走那次。
陳文港彎了彎嘴角:“當時不懂事……沒想著要給大家惹麻煩?!?/p>
就像今天鄭玉成給他打電話那個酒友——說話頤指氣使的,把他當下人看,其實當初在學校,就是因為小,受不了這種嘴臉,當時那個老師也勢利眼,偏頗家里有權勢的學生。陳文港賭氣,跟鄭玉成說想回家,然后兩個人才跑回了老街,實質(zhì)上制造了一次離家出走。
林伯淺笑了一下,眼角加深了一點褶子:“那個時候我也是急的。你不會還記恨我吧?我工作忙,不可能處處照看到你……唉,算了,我是不怎么會照顧孩子,也沒照顧好你?!?/p>
陳文港幾乎有些受寵若驚了:“哪有的事。都過去了?!?/p>
林伯嘆了口氣。兩個人對這種感情流露的場景都不那么自在。
想到什么,林伯又問他:“你上禮拜天又是跟霍家那個少爺出去了?”
陳文港不好直說:“義工,畫展……中間太晚了,在外面住了一夜。”
車子開上一座大橋,林伯“哦”了一聲,琢磨著,叫了陳文港一聲:“你呢,就是太癡心,之前我有些話說得重,其實不管什么樣……”
王叔開得快,把他們落在后面一大截,已經(jīng)不見蹤影。下橋之后有個路口,他們要轉(zhuǎn)彎過去,對向卻突然飛馳而來一輛小型貨車,打著強烈的遠光燈,晃得林伯和陳文港都瞇起眼。
不知為何,貨車司機卻像打瞌睡似的,彎也不知道轉(zhuǎn),車頭直直地往前沖。
紆…唽·
陳文港坐右邊副駕駛,被安全帶固定在座位上,一時動彈不得,電光火石間兩車已經(jīng)近在咫尺,眼看勢頭要撞,林伯想都沒想,往右猛打了兩圈方向盤。
作者有話要說:
沒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