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管得再好, 終究不可能嶄新如初,外殼上有細微歲月的痕跡。其實真的沒什么特別。
鄭玉成低低笑了一聲:“有點遺憾, 最后不是我拿下的?!?/p>
他最近似乎沉默了許多,氣質(zhì)稍微有點變化。當然這種變化并不明顯,是從每一個細微的地方開始發(fā)生的, 比如說話的方式和語氣, 姑且稱得上向成熟和穩(wěn)重轉(zhuǎn)化的苗頭。
他把盒子還給陳文港。
陳文港捧著這份大禮,思考應該放在哪。
掃視一圈, 書架上還有一點空位, 就在鄭玉成送的陀飛輪計時器旁邊。
陳文港不是儀式感很強的人, 他很理性地看待物品本身,戀情結(jié)束了, 但沒有一定要處理掉所有東西的執(zhí)念。于是它愛擺在那就還是擺在那, 做一個裝飾,但也僅此而已。
他掃了鄭玉成一眼, 選擇拉開書桌抽屜,把盒子藏進抽屜里。
鄭玉成則在看那個計時器,走過去, 拿起來,懷念地擺弄了一下。
那學期正好上五金課, 鄭玉成對做手工興趣大增, 他說要送陳文港一個好玩的東西, 自己研究了很久怎么做傳動模型。鄭玉成抬起手,現(xiàn)在還能看到食指上焊槍留下的一點疤痕。
鄭玉成張了張口:“前陣子我在做別的案子,你在學校那個活動,怎么樣了?”
“很順利?;饡才帕藧坌能囮?,下周六就會把所有書籍送到受捐機構(gòu)?!?/p>
“到時候需要人嗎?我有時間,我可以去幫忙。”
“需要。你想來的話她們會很歡迎?!?/p>
“你呢?”
“我?”
“委婉地表示你自己不歡迎,是嗎?”
聞言陳文港露出了無奈又柔和的微笑,這是一種不言自明的回答。
以往的耳鬢廝磨歷歷在目,令人無奈而惋惜。
鄭玉成垂著頭,此時從他外表看不出他的內(nèi)心充滿多少齷齪的想法。
他想把陳文港關(guān)起來,想把他壓在床上,狠狠地干他,除了自己以外不給任何人碰一下,也不讓他有機會想到任何人。剝開紳士教育的外皮,芯子里還是男人的劣根性。
鄭玉成剖身自省,他并不否認這點。
所有雄性動物天生就要爭競。
這是刻在基因里的東西,反而該怪過去他覺醒得太慢。
大概本質(zhì)上由于他沒經(jīng)歷過患得患失的危機感。以至費了一番功夫才回到原點。
拋開所有紛雜的情緒,他終于意識到他同意“分手”的前提,是陳文港依然待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上,不會真正離開他。那么這個分手從一開始就是偽命題。
就像幼兒園把自己的玩具分享出來假作大方,但不容許別人真的帶回家去。
這個類比不是那么妥當,然而男孩或者男人,總之就那么回事吧。
鄭玉成站在書架旁看了一會兒,摸到了一只塑料短笛,又拿起來,在手里把玩。
這是小時候上音樂課用的,陳文港的確是戀舊,鄭玉成自己的早就不知道飛哪去了。他研究了一會兒,放到嘴邊試了一下,憑著印象磕磕絆絆地吹出了《小小少年》的旋律。
這也是當時的音樂老師教的,是一部德國老電影的插曲。
陳文港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鄭玉成笑笑:“你還記得這首歌的中文歌詞嗎?‘小小少年,很少煩惱,眼望四周陽光照,但愿永遠這樣好……但有一天風波突起,憂慮煩惱都到了’。小學的時候沒什么感受,也不理解什么意思……到了現(xiàn)在,突然想想,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么寫實?!?/p>
陳文港明明記得,卻說:“是么,我都沒有印象了?!?/p>
鄭玉成把短笛放回去,對他說:“晚安,你早點休息。”
陳文港收到霍念生抵達彰城后發(fā)來的一張照片。
他拍的是彰城的地標性建筑,一座直插云霄的摩天大樓。
陳文港先是笑,那笑意不知不覺又淡了。
想到上輩子霍念生也給他發(fā)些五花八門的照片。
這個習慣養(yǎng)成在陳文港抑郁越來越嚴重的那段時候。
有回在樓下司機跟保姆磕牙,笑說霍先生也被逼成了個俗人,吃個早茶都要拍個照給家里這位匯報。保姆倒是滿臉認真:“陳先生又不出門,霍先生這是想給他看看外面的世界?!?/p>
“又沒人攔著,又有車,他自己出去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