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杯子放到一邊,突然又道:“對了,你也別太不把二叔放在眼里。他不是那么老實(shí)的人, 我覺得他很多投資跟一些灰色產(chǎn)業(yè)沾邊。雖然小打小鬧,也不要讓他連累我們。”
霍念生兩腳一蹬, 椅子向后推去:“我會注意的。行了, 早點(diǎn)休息吧?!?/p>
他上樓前, 霍振飛又叫住他。
霍念生問:“還有什么事?”
霍振飛遲疑片刻:“我好像還沒問過你——你在國外那幾年,到底過得怎么樣?”
霍念生說:“你是想問,我那時候是不是心存不忿,但是又沒有能力明著跟爺爺對著干,所以故意天天鬧丑聞上報(bào)紙,好讓家里跟著一起蒙羞?”
霍振飛說:“我問的包括這部分,不全是。不過,是這樣嗎?”
兩人遙遙相對,一個在樓梯上,一個在樓梯下,目光碰到一起。
霍振飛覺得他眼神里有些東西仍和當(dāng)年一樣。
一樣滿不在乎。
霍念生笑道:“你也說是十年前的事了,誰還會記得怎么想的?不過我一直覺得有句老話說的不錯,叫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來會打洞。是龍是鳳還是老鼠,是什么樣就該過什么樣的日子。有什么可不忿的。你是未來的當(dāng)家人,不要總花精力操心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p>
趕在暑假結(jié)束之前,陳文港家的老房子工程告捷。
正常裝修工期可能要一到兩個月,但他要求不高,又省了設(shè)計(jì)這一步,施工細(xì)節(jié)全憑裝修隊(duì)決定,花二十幾天就搞定了全部工程。陳文港請包工頭和工人們在望海酒樓吃了頓飯。
之后清了建筑垃圾,做了開荒保潔,又雇了兩個工人把老家具搬回去。
屋里初步有了個能住人的樣子。
包工頭是個實(shí)在的人,施工隊(duì)把院子里也重新弄了一下,清去了多年累積的青苔和污漬。墻面抹得橫平豎直,廚房對面用青磚重新修葺了小花壇。這花壇是原本就有的,被租客用來堆放雜物和廢品,原本擠滿了啤酒瓶、易拉罐、成打的快遞箱和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
現(xiàn)在所有破銅爛鐵一掃而空,花壇里填了濕潤潤的泥土,院子都顯得寬敞不少。
霍念生找過來的時候,陳文港在花壇邊緣獨(dú)自坐著。
“這是在干什么?”他笑問,“想把自己種進(jìn)去?”
“也不是不行?!标愇母垩鲱^看他一眼。
“算了,我不舍得?!被裟钌f,“也不貪心,有一個就夠了?!?/p>
陳文港笑了笑,重新低下頭,把餅干一點(diǎn)點(diǎn)捏成粉末,地上的螞蟻大軍慢慢聚攏過來。
霍念生陪他坐了一會兒,伸長腿舉目四望,陳文港問:“你在看什么?”
霍念生攬住他的肩膀:“看看你從小住的地方?!?/p>
想象他小時候長什么模樣,是不是也喜歡這樣在花壇底下,聚精會神地喂螞蟻。
“從出生住到九歲?!标愇母壅f,“直到有天放學(xué)大伯跟我說出事了……后來就搬走了?!?/p>
“都是過去的事了?!被裟钌肋@中間跳過了一大截。
“走之前他們給我拿了個行李箱,讓我自己收拾要帶的東西。我都不知道要裝什么,家里那么多東西,帶什么呢?而且那箱子也不大,滿打滿算就塞得下幾套常穿的衣服。家里我喜歡的碗,喝水的杯子,我收藏的成套的玩具,還有書……這些怎么辦?大伯說他們幫我看著。上車的時候我家的鑰匙還掛在脖子上,那個感覺有點(diǎn)奇怪,我總覺得下午就能回來了?!?/p>
“后來家里的東西呢?”
“我也不知道。能賣的賣,不能賣的扔了吧?”
“現(xiàn)在可以重新置辦起來?!被裟钌f,“你這里還差什么要添置的?”
“需要買個床墊?!标愇母垡部纯次堇?,“還有餐桌、沙發(fā)、燃?xì)庠?、洗衣機(j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