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板遺世獨(dú)立地站在草叢里,望著不知名的方向,挺拔得像一座山峰。
霍念生側(cè)過桃花眼,幽幽看他一眼:“有煙嗎?”
老李愣了愣,忙去摸口袋。他把煙盒奉上,霍念生從中抽了一支,銜在嘴里。
“霍先生,這里有什么問題嗎?”老李把打火機(jī)也掏出來。
“我喝多了?!被裟钌故?,就著他手里的火點(diǎn)燃香煙,“你回去吧,我待一會兒?!?/p>
老李有些猶豫,一步三回頭地爬上坡去。
火星明明滅滅,霍念生靠著墻,猛吸一口,覺得煙草的味道稍微撫平了神經(jīng)。
他低頭擺弄手機(jī),找到陳文港的號碼,看看已經(jīng)到了睡覺時間,又放棄了騷擾的念頭。
他把手機(jī)收了起來,但還在想象中描摹那張安詳?shù)乃槨?/p>
霍念生閉上眼,后背抵在粗糲的墻面上,也顧不得管臟不臟,酒精催得他有點(diǎn)頭暈。
虛空中那張臉慢慢融化了一半,像遭到溶解,猙獰恐怖,另一半還堪堪維持著原樣。
陳文港叼著支煙,狼藉地靠在墻上,透過還完好的那只左眼,將漠然的眼神投向他。
夏夜悶熱,風(fēng)吹在身上,捂出一身黏膩的汗。
霍念生在底下待了很久才上來,一言不發(fā),擺擺手讓老李開回云頂大廈。
陳文港早上起床的時候看到霍念生給他發(fā)的消息,說有兩張票,晚上接他去聽音樂會。
連同事都對此習(xí)以為常,紛紛笑說霍先生約會花樣繁多,有顆文藝的心。
傍晚,霍念生是抱著一束怒放的白玫瑰開著跑車出現(xiàn)的。
陳文港愣了片刻才迎上去,淡淡笑問:“你——怎么回事?”
剛展開攻勢的時候,這人喜歡擺出這種大張旗鼓的陣仗,但夸張個一次兩次,也就差不多得了,陳文港還當(dāng)他學(xué)會了低調(diào)兩個字怎么寫,誰知今天為什么又我行我素。
那會兒學(xué)校也沒這么多人,他左右看看,幾個年輕老師已經(jīng)在背后偷偷捧腹。
霍念生不在意別人眼光,把玫瑰扔給他:“送都送了,你自己負(fù)責(zé)處理?!?/p>
陳文港笑嗔他一眼,把花拆開,分給路過的同事和下課的孩子。
有個小孩動作停不下來,拿到立刻把花瓣扯得漫天飛。
霍念生倚著車門,只是噙著笑,隨他們怎么糟蹋那束玫瑰。
分完了,他才慢悠悠湊過來:“陳老師,你是贈人玫瑰、手有余香了,我呢?”
陳文港其實(shí)還留了兩只,借女老師的小剪刀剪去長梗,將一只插到他的西裝扣眼里。
霍念生摸上的他手,陳文港將他的手牽到嘴邊,嬉鬧一吻:“你是不風(fēng)流處也風(fēng)流?!?/p>
女老師拿回剪刀,忍不住笑出聲來。
霍念生攬過他來,珍而重之地在鬢角親了一下。
白天下了點(diǎn)小雨,今天的風(fēng)稍微涼爽了些,花香被送得很遠(yuǎn),他心中充滿一腔柔情。
另一支陳文港自己沒戴,只是一路捏在手里。
紅燈停,霍念生偏過視線看他。
陳文港垂著眼,拿手撥弄飽滿的花瓣。他側(cè)臉溫潤,像副流利的線條畫,睫毛濃密忽閃。
兩人都為音樂會做了正裝打扮,但是天熱,出了大劇院,陳文港把外套脫了,搭在臂彎。
霍念生也搭著衣服,把那只玫瑰摘下來,跟他肩并肩,在空曠的馬路上散步。
陳文港突然問:“你有心事?”
霍念生笑著問:“這是從哪看出來的?”
陳文港勾了勾嘴角:“沒有就好。江彩在你家還適應(yīng)嗎?”
霍念生其實(shí)十天半個月沒回老宅,連面都沒跟她見過:“霍振飛的秘書在負(fù)責(zé)她的事。”
霍振飛的秘書和律師很是忙了一陣子,江晚霞出國療養(yǎng),江彩則直接搬到霍宅。從蝸居在學(xué)校雜物間到豪門深院,任誰聽都要說句飛上枝頭變鳳凰。除了有繁多的手續(xù)要辦,對她來說,更多是生活上天翻地覆的改變。陳文港向她伸出過橄欖枝,但江彩從來沒跟他聯(lián)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