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振飛笑了笑:“是嗎,你都發(fā)現(xiàn)了哪些問題?”
陳文港冷靜地看他:“你是集團的總經(jīng)理,你爸爸是董事長,可能在他老人家眼里,從來都沒正視過我,我就是個想攀高枝的大學(xué)生而已。其實我還是比你們想象得多一點經(jīng)驗。全城的公益機構(gòu)和慈善組織基本情況我大致有了解,哪個是做實事的,哪個純粹是批皮,還有,大到一場慈善活動需要花多少經(jīng)費,小到什么樣的捐贈物資的采購應(yīng)該是多少錢,捐贈流程,錢款走向,哪里容易藏貓膩……你問霍靈沖,他可能稀里糊涂,但我都清清楚楚?!?/p>
霍振飛臉色沉了一點,看著他不說話,似乎在衡量真假。
陳文港也沒什么畏懼,他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我這人沒有別的優(yōu)點,唯獨學(xué)習還不錯。我的確沒有權(quán)限看到特別機密的資料,但賬面上哪里有可疑的地方,在我眼里都挺透明的,哪里好像虛增了流轉(zhuǎn)過程,哪里做了資產(chǎn)負債名目轉(zhuǎn)化,有經(jīng)驗的老人很容易看出來的?!?/p>
霍振飛把文件袋里的一遝紙抽出開,稍微翻了翻又塞回去,喉結(jié)上下滾動。
他重新拾起笑容:“這些你還沒給其他人看過?”
陳文港說:“你可以叫保安上來,把我關(guān)起來。反正只要我失蹤12個小時以上,各種真料假料就會混著放給媒體。你害怕丑聞,想把臟水轉(zhuǎn)嫁給霍念生,保全自己,我就只能把你們一家人也扯下水了。三叔是基金會主席,大嫂是理事長,基金會出事,他們沒責任的嗎?”
霍振飛把他帶到霍三叔的董事長辦公室。
半個小時后,陳文港把那父子倆留在身后。
推開霍氏大廈的玻璃門,頭頂霓虹燈閃耀,陳文港站在街邊,身邊都是下班回家的人。
他心神不寧,平坦的大路就在前面,腳下卻不知該往哪走。他們已經(jīng)搬回了江潮街,但陳文港不想回去。他過來的時候是打車來的,走的時候靠一雙腳,慢慢步行回了云頂大廈。
推開門,空蕩蕩的屋子一點人氣都沒有。
阿姨跟著他們?nèi)チ私苯帜沁叄愇母巯嗵幍煤?,霍念生也就一直雇著她,那邊陳家的房子小,住不下多一個保姆,但她自己家就住在老城區(qū),于是變成晚上回家白天上工。
陳文港躺在沙發(fā)上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幾個小時,時針指向十二點又指向一點,他一點睡意都沒有,直到凌晨三點多,終于手機響了一聲,他看清發(fā)件人,手指一哆嗦,立刻發(fā)起視頻邀請。
鏡頭那邊出現(xiàn)霍念生本人的臉,有點延遲,頭發(fā)奔波許久難免有點凌亂,人倒是精神。
他微笑著問陳文港:“你怎么這個點還沒睡?”
陳文港眼里迅速浮起一層霧氣:“你……”
他喉頭堵住了,翻了個身,試圖坐起來,卻仿佛被抽走了力氣。緊緊繃著的心突然落下來,全身的骨頭和肌肉好像都忘了怎么運作。他就這樣臉貼著沙發(fā),隔著屏幕看著霍念生。
霍念生聲音很溫和:“嚇著你了?不用怕,我沒事,倒霉而已,落地之后就遭遇全城大面積停電,這種事故在這邊都不是什么稀罕事,基站沒法正常運作,所以就沒有信號?!?/p>
陳文港放下心來:“你倒霉的何止這一件,國內(nèi)的事你聽說了嗎?你差點就成潛逃犯了?!?/p>
霍念生已經(jīng)知道了:“我不會讓自己受牽連的。這邊的項目暫停,我很快就回去了?!?/p>
陳文港微微沖他笑了一下:“你三叔他老人家,和你那個堂哥,也真不地道,大家是平等的合作關(guān)系,大難臨頭各自飛可以理解,還想禍水東引就不好了。好在他們現(xiàn)在愿意改主意了,我真想把他們的表情拍下來給你看看?!?/p>
霍念生笑著看他:“我也聽說了?;粽耧w那個人,你看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其實心里不知道怎么打鼓呢。以后我也要夾起尾巴了,萬一做了對不起你的事,不知道你怎么對付我?!?/p>
兩人隔著屏幕,像是一眼萬年。陳文港依依不舍地看著手機里的人,然而這不是真正的霍念生,只是個虛擬影像,那個能觸摸的有溫度的人還遠在天邊,一刻不見面他就一刻沒法停止擔心。明明昨天才告的別,送對方去機場,他從沒有一刻像現(xiàn)在這樣思念霍念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