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陳文港始終知道,并不是每個人都會祝福他和鄭玉成。
他想起小時候剛轉(zhuǎn)學(xué)那陣子,乍進入新的環(huán)境,幾乎無法融入群體——這里的同學(xué)大多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少爺小姐,跟他天生就是截然不同的人。有些同學(xué)嘲笑陳文港土氣的發(fā)型,嘲笑他廉價的鉛筆橡皮,嘲笑他可憐的英語水平,嘲笑他沒出過國,不會任何樂器….
鄭秉義是家里的男主人,不會注意那么多細(xì)節(jié),林伯要操心的事多,過
段時間才發(fā)現(xiàn)不妥。照顧不善的保姆被罰了一個月工資,陳文港衣帽間里全部換成材質(zhì)高級的衣服,他在學(xué)校用著和鄭玉成一模一樣的文具,回家在家庭教師的監(jiān)督下苦練英文讀寫和口語。
但原來嘲笑他的同學(xué)依然會找到新的刁鉆的理由笑話他。
為了維護他,鄭玉成有時跟別人理論,但不會像盧晨龍一樣粗魯?shù)貏邮帧?/p>
而這些微妙的矛盾也不像搶回塊橡皮一樣簡單,陳文港從那時就意識到,也接納這個事實:有人永遠(yuǎn)不會真正接納他,跟他的穿著打扮和言談舉止能不能配得上鄭玉成無關(guān)。
好在不是所有學(xué)生都眼高于頂,他也交到一些家教好有涵養(yǎng)的知心朋友。
但同齡人的圈子里,不管抱有善意還是惡意,其實都一致地不看好他們。
鄭玉成有個愛玩的朋友包了酒吧,請一堆人參加派對,陳文港便跟鄭玉成一起去了。其實這個朋友就是不待見他的那一類,剛到不久就把鄭玉成拉走,要上那個透明的舞臺跳舞。
鄭玉成礙于人情難以拒絕,只是拽了一把陳文港: “你一起來吧。”
陳文港看了看群魔亂舞男男女女面貼著面的舞池: “我不太會,我還是在卡座等你?!彼粗嵱癯筛笥岩宦废碌轿璩?。
酒吧灌滿噪音,陳文港換了個位于角落勉強安靜的地方,一邊啜雞尾酒一邊回消息。旁邊有人落座。陳文港抬頭,映入眼簾的面孔有著說不出的熟悉——
深邃的五官在旋轉(zhuǎn)球的光芒下變幻著具體的形狀,鐳射光線交織成迷幻的背景。他愣了片刻,霍念生這個名字才從記憶里滑到嘴邊。
但還是沒叫出來,霍念生已經(jīng)變得很陌生。直到對方懶散地開口,那把帶著戲謔的聲音才多少拉回一些距離,顯得沒有那么生分: “你怎么沒跟鄭玉成一起去跳舞?”
陳文港搖頭,依然用同一個借口: “我不會跳。”
霍念生眉梢挑起,下巴指指臺上: “有什么難的?看看別人怎么跳的,無非就是踩踩音樂的點,扭腰扭胯,光線那么暗,人又那么多,關(guān)鍵在于放得開,連這也不會?"
陳文港不知如何回答。
霍念生噗嗤一笑,像是懂了: “哦~你這種斯文的學(xué)生,放不開?!?/p>
陳文港終于客套地喊了聲“霍少爺”,跟他寒暄:
“你什么時候回的國?”
霍念生端杯,淡淡地說: “有兩年了吧。你之前不知道嗎?”
兩年,那就是已經(jīng)回國定居了。陳文港對此一無所知,不免有些尷尬: “我還沒聽說。”
“沒關(guān)系,我沒在本市住。”霍念生瞇著眼, “我記得我出國的時候你還挺小的,一轉(zhuǎn)眼都上大學(xué)了。離開這么多年,全都是物是人非的感覺。聽說你還跟鄭玉成談上戀愛了?"
“是嗎?”陳文港不想正面承認(rèn),于是反問, "有人這么說我們?"“你不否認(rèn),那就真的了啊?!被裟钌有Γ?"進行到哪一步了?"
"什么哪一步?"
"你們學(xué)生談戀愛都是什么流程……牽手,接吻,找個花前月下的時候訂酒店上床?"“這個是我們的隱私吧。”陳文港感覺受到冒犯,把嘴角崩成平直的線,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