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賀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未曾入睡過。
隔著一道屏風,外間值夜的丫鬟的呼吸聲平穩(wěn)綿長,顯然已經(jīng)睡熟了。
賀氏掀開被子下床,穿起衣裳,躡手躡腳地往外走去。
垂花門上守門的婆子也睡著了,正呼呼地打鼾。
賀氏是主母,自然有院子門的鑰匙,也不用叫人,自己開了門出去。
她沒打燈籠,就著石燈籠朦朧的光,一路疾行到了柴房。
柴房在大廚房后面,是個獨立的小院,賀氏先遠遠瞧著,見沒有護院把守,便靜悄悄走近。門上綁著鐵鎖,賀氏從窗戶隔欄里向里看——
屋里柴枝東一摞西一摞的高高累起,有個瘦弱的小少年背靠柴垛,面向里坐著。夜晚天涼,他身上衣衫單薄,正微微發(fā)抖。
“趙福,我是李大嬸。”賀氏道,聲音雖輕,在寂靜的夜里卻也能聽得一清二楚,“我知道你是個講義氣的,不過用刑時干扛著只苦了你自己,不如隨便指證一個人,反正到時候查無證據(jù),也不算害了人。我教你,你就說有個十四五的美貌姑娘指使的,你剛來不認識,不知道是誰。之后李大嬸會幫你想辦法,讓你平安無事?!?/p>
隨著她話音落下,少年慢悠悠地轉(zhuǎn)過身來,露出一張削瘦卻清雋的面孔來。
“徐朗?怎么會是你?”賀氏大駭,驚得往后退了幾步,不留神踩到散落的柴枝,一屁股坐到地上。
四周忽然燈光大亮,凌亂的腳步聲越靠越近。
賀氏明白過來,自己這是上了當,想逃卻已晚了,只見君念怒沖沖地撲過來,一耳刮打到她臉上:“賤人!我君家待你不薄,你竟然歹毒到害我大哥性命!”
護院上前打開門鎖,放了徐朗初來。
他看也沒看與君念拉扯哭啼的賀氏,逕直走到遠遠站定的君恕跟前,頷首稱呼道:“伯父?!?/p>
君恕拍了拍少年單薄的肩頭,道:“辛苦你了?!?/p>
其實他們根本沒有找到趙福,不過是請寄住君家、年紀相仿的徐朗合作演了一場戲,目的就是請君入甕,讓幕后謀算的真兇自投羅網(wǎng)。
只是,誰也沒想到,半夜偷偷前來的,不是故意放松看守的唐碧秋,而是沒人懷疑過的二太太賀氏。
君念向來與大哥兄弟情深,當初方姨娘還是他心上的人物,都能毫不猶豫地趕出去,何況早就貌不合神更離的賀氏。
當夜便寫下一紙休書,將她送回了娘家忠勇伯府去。
忠勇伯能力平庸,但道理還是分明的,問清了來龍去脈,既感激君家給他留了面子,沒將賀氏送官,又不愿意留下這個喪德敗行的女兒再惹是非,于是命人熬了一碗湯藥送給她。
賀氏“急病離世”的消息傳遍上京,已是半個月后。
外間關于此事風言風語極多,卻半點不曾傳入無雙耳中。
她今日心情大好,因為銅錢已養(yǎng)好傷,要從郢王府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