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看其他人的狀態(tài)，又好似根本不曾聽到過歌聲一般。
難道，那種說法是真的？
小孩子的眼睛特別干凈，所以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東西？
楊氏見唐碧秋面孔煞白如金紙，擔(dān)心她身體不適，便道：“不如白天你就留在房里休息，讓妙兒替你跪拜去？”
唐碧秋不肯答應(yīng)：“說好來還愿，自然要虔誠，若讓旁人代勞，菩薩說不定會不高興?！?/p>
越是有蹊蹺，她越不想一個人待著。
楊氏和無瑕分別再勸幾句，看唐碧秋一意堅持，只得由她。
待到傍晚，唐碧秋早早連晚飯也沒用，早早回房睡下，誰知半夜里仍然驚醒。
悠揚的山歌耳中盤旋不斷。
榻上妙兒睡得沉如死豬。
唐碧秋咬牙切齒，拿起火鉗再次外出查看。
誰知，一開門就見門外蹲著一名女子，丁香色的夏日衣裙，雙手環(huán)住膝蓋，微微發(fā)抖。
聽到開門聲，她轉(zhuǎn)過頭來，仰起的面孔迎著星光，更顯得皮膚蒼白如鬼魅。
“果兒？”雖然早就預(yù)備，唐碧秋仍是駭了一跳，失聲道，“你怎么會在這兒？”
“姑娘，我走的時候，咱們不是說好了，我一定會回來看你的。”果兒蹲在哪兒沒有動，目光發(fā)直，幽幽道來。
“你……你……”唐碧秋攥緊火鉗，期期艾艾道，“你從上京去云南，路途遙遙，一來一回怎么也要小兩月。咱們當初是說好了，可那不是說你真想我，等以后孩子大了再帶來給我看，還有……”
那時她們彼此許過對方很多愿望，果兒不愿離開她，惦念著嫁了人還回來伺候，唐碧秋就讓她等孩子到讀書年紀了再回來，到時候可以把孩子送到私塾里去上學(xué)，將來有望出人頭地。
只聽果兒凄凄哭道：“姑娘，我好害怕，要是我沒有以后了，該怎么辦？”
唐碧秋大駭：“你……什么叫做沒有以后了？果兒，你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姑娘，來接我的人根本不是家里人?！惫麅旱穆曇艨斩幢瘺?，在深夜里聽來越發(fā)令人感覺毛骨悚然，“他們是人牙子，要賣了我。我不從，想逃回來找姑娘你，被發(fā)現(xiàn)抓回去就挨打。他們還說，是姑娘你讓他們發(fā)賣我的……”
“胡說八道！含血噴人！”唐碧秋急促呵斥，語調(diào)不自覺上揚。
“我也不信的?！惫麅旱?，“姑娘，咱們從小一起長大，我知道你最心軟最善良，才不會騙我，也不會那么絕情?？墒撬麄兌汲靶ξ疑担€拿了賣身契給我看。姑娘，我雖不識字，可也認得那上面印著的我的手印?！?/p>
果兒慢悠悠站起來，臉上神情帶著些許迷茫：“姑娘，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都說不是我了！定是你家人見錢眼開，又栽贓給我?！碧票糖飫e開臉，“您忘了嗎？你走得時候我把你的賣身契撕了?！?/p>
果兒更困惑了，低頭思索半晌，才續(xù)道，“我記得，我與他們爭執(zhí)，說那是假造的，可他們說上面有官印，我不服，他們就打我。姑娘，我難過極了，就想著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回來找你問清楚。沒想到，后來我就真的回來了……”
什么是“真的回來了”？
唐碧秋驚疑不定，感覺自己聽不懂，便問：“你逃出來了？還是碰到好心人救了你？”
“我不知道?！惫麅涵h(huán)抱住雙肩，蹙眉道，“我忘了好多事情，最后記得的事情就是一群人圍著我又踢又打，然后我就回到侯府了。我跟在姑娘身邊，一直跟你說話，可是你卻看不到我也聽不到我。我白天時怕光，夜晚卻很精神，從來不吃東西也不餓。姑娘……我懷疑，我已經(jīng)死了?！?/p>
唐碧秋微微退后一步，輕聲道：“果兒，人死就應(yīng)當入輪回，你這樣跟著我，只能耽誤你自己，反正……反正如今咱們就在寺廟里，倒不如請大師幫你做場法事，超度你的亡魂?！?/p>
果兒搖頭：“我舍不得姑娘你，我有好多話想和你說?！?/p>
“那你就說吧，我在這兒聽著呢?！碧票糖镅凵耖W爍不定。
“姑娘，我不想入輪回，我就想一直陪著你。你小小年紀就吃了那么多苦，我怕沒有貼心的人陪著你，開解你，你會想歪了，做歪了，最后就像二太太那樣，到死都回不了頭?！?/p>
“我……知道你待我好?！碧票糖锏?，“但我也希望你好?！?/p>
“希望我好為什么要賣了我，讓人糟踐我？”果兒聲音忽然變得尖銳刺耳，“我原先不肯信，是因為我認為姑娘沒有理由要這么做。可是這幾個月，我跟在姑娘身邊，看到了侯爺墜馬，看到了二太太被捉住。我就知道，姑娘你是怕我說出去，才趕我走。姑娘，我不傻，我還記得那次你叫我?guī)Ф皆蹅冊鹤油饷妫阍诶锩嬲f的那些話。為什么姑娘要告訴二太太傷害侯爺?shù)霓k法？難道姑娘希望侯爺死嗎？侯爺對不起姑娘了？姑娘要是受了委屈，怎么不告訴我呢？”
“姨丈當然對我很好！”唐碧秋順著她的問話脫口而出，然后發(fā)覺重點不對，又急道，“我……我才沒有授意什么傷害姨丈的辦法給人，當時你不是就問過，我也答過，只是覺得與她口舌相較沒任何意義，不愿那樣做，臨時改了主意而已?！?/p>
果兒側(cè)頭看她，動作微微僵硬，像個被牽線的木偶，口中質(zhì)問聲聲：“那姑娘為什么要從老袁侄媳婦那里打聽侯爺?shù)鸟R是否換了豆料喂養(yǎng)？為什么要幾次向三姑娘提起豹貓，引得她鬧著……??！”
話還沒說完，唐碧秋手中的火鉗已劈頭蓋腦地抽打過來。
隨著果兒凄厲的慘叫呼痛，西廂角房里閃出出幾個人影。
“表妹，住手，別打了！”君珩快步當先，劈手去奪她手中兇器。
“珩表哥？”唐碧秋大驚失色，“你怎么會在這兒？”
再看向他身后，君恕扶著楊氏，楚曜抱著無雙，還有一位不曾見過的錦衣少年，一臉興奮地跟在后面。
唐碧秋目光再幾人身上來回巡脧，很快做出反應(yīng)，指向果兒道：“你果然不是鬼！你們……你們一起設(shè)局誣陷我！珩表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我在你心里面就是一個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