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念怕她病情反復(fù),又拖延數(shù)日才準(zhǔn)備啟程。賀采瓊也趁兩人獨處時,把自己的推論說與無雙,勸她放寬心,不要太過擔(dān)憂。
這日午后連下兩場陣雨,傍晚天氣涼爽,無雙小姐妹四個在賀采瓊的陪同下,到驛站門外的湖邊游玩。
湖里種滿荷花,此時當(dāng)季盛開,放眼望去,荷葉青翠欲滴,荷花嬌艷粉嫩,襯著天晴后火燒似的晚霞,正合了那首古詩: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無悔活潑好動,想租船到湖里去采花摘藕。
但無雙病剛?cè)?,賀采瓊怕她招風(fēng)受涼,不愿答應(yīng)。無悔又磨了半晌,最后賀采瓊只得松口,讓汪弘博過來陪無悔與無憂登船去玩,她帶著無雙與楚婠在湖邊涼亭里乘涼喝茶。
天將黑未黑時,遠(yuǎn)遠(yuǎn)看到有隊車隊靠近。
隊伍打頭的看穿戴是兩名男子,各騎一匹馬。后面跟著三輛平板雙輪車,都是兩匹馬拉著,左右與后面皆有人騎馬護(hù)衛(wèi)。
總共不過十來人,因沒有篷車,想來沒有女眷。但整個隊伍井然有序,沒有匪氣,又往官驛來,大概是運送財物的官兵。
既然沒有危險,便可安心,賀采瓊重又低下頭來品茶。
兩盞茶盡后,那隊人馬已走到近前。
賀采瓊正等著侍女煮水添新茶,右手握著團(tuán)扇悠閑地?fù)u著,忽地“啊”了一聲站起來。
并肩趴在涼亭圍欄上的無雙與楚婠轉(zhuǎn)過頭來,見賀采瓊快步走下石階,而運貨隊伍打頭的其中一名男子竟跳下馬來,大步迎上來。
難不成是二嬸嬸少年時的情郎?
無雙知道這想法太過無聊,然而兩人熱切又激動的身體姿態(tài),除了早已相識且感情匪淺,實在無法另做它解。
要知道她見到楚曜時都不愿當(dāng)眾表露思念的情緒呢。
“姨母!”那男子一開口,無雙便驚得跳起來。
“大哥哥!”這下她跑得比賀采瓊還快。
來人正是離家多年的君珩,天色暗,無雙離得遠(yuǎn),看不清他容貌,但一聽聲音就認(rèn)了出來。
“喲,這是小雙雙?”君珩打量道,“我離家的時候你才到我大腿高,現(xiàn)在都成大姑娘啦?!?/p>
無雙興奮地抱著君珩手臂又叫又跳:“大哥哥,大哥哥,我們好想你,你怎么變黑了……”
“哈哈!西北風(fēng)沙大,陽光強(qiáng),軍營里日日操練,不曬黑才怪。”君珩不但皮膚黑了,身形也健壯不少,好好的俊逸少年變成了標(biāo)準(zhǔn)西北壯漢,就連說話時的語氣都似足西北人的豪爽。
楚婠從前沒見過君珩,但聽他們對話也猜得出對方身份,好奇地站在無雙身后,探頭探腦地看過來。
“你是無憂?還是無悔?怎么幾年不見,模樣變了這么多,當(dāng)哥哥的都認(rèn)不出來了?!本癞?dāng)然不會認(rèn)不得自家妹妹,純粹是看到模樣可愛的小姑娘隨口逗弄。
楚婠便站出來規(guī)規(guī)矩矩地見禮問候,自報身份。
兩人寒暄間,適才與君珩齊頭并進(jìn)的男子也走過來,他一身天青色纻紗直綴,頭發(fā)挽高,露出輪廓清晰的鵝蛋臉,唇紅齒白,乍一看有些雌雄莫辨,再一看十足清雋少年。
可他一開口就把眾人嚇了一跳。
“你就是無雙嗎?我聽你大哥講了好多你的事,他說你又聰明又機(jī)靈,小小年紀(jì)遇事有決斷。我越聽越喜歡你,早就想見你一面,今日終于如愿以償了?!彼还猱?dāng)眾表白心意,還沖過來攏住無雙肩膀,仗著高她一頭的優(yōu)勢,把嬌小的無雙攬進(jìn)懷里。
事出突然,連賀采瓊都沒反應(yīng)過來,更別提無雙了。
倒是楚婠最先出聲:“你……你放開,雙雙是我哥哥的,不許你碰,放手,放手!”她連聲嬌斥,甚至直接伸手去掰搭在無雙肩頭的手掌。
涼亭前掛著的大紅燈籠隨風(fēng)輕搖,火光一明一暗間,楚婠似乎看到那人十指纖纖,指甲上染著淡淡紅色。
小姑娘傻了眼,好好的大男人染什么蔻丹……
就是如此一愣神的瞬間,那人已轉(zhuǎn)換目標(biāo),湊到楚婠跟前:“小婠婠,你也太沒良心,我們曾經(jīng)同床共枕,鴛鴦共浴,你在信上總說思念我,結(jié)果見了人卻不認(rèn)得,噯,真是太令人寒心……”他邊說邊揚起手中羽扇,扇尖羽毛輕佻地搔過楚婠尖尖的小下巴。
楚婠簡直不知所措,別看她平時親近汪弘博,好似不介意男女授受不親的習(xí)俗,但男女不能同床共浴之類的常識總不可能違犯。
這人真是胡說八道,莫名其妙!
“大騙子!”楚婠喊了一聲,躲開那人伸來的魔抓,直接躲到賀采瓊身后。賀采瓊是君珩的繼母和姨母,那人又是君珩帶來的,找賀采瓊撐腰遠(yuǎn)比她自己開口更有用,這點道理楚婠還是理得清。
“喬笙,你別胡鬧了?!本窠佑|到賀采瓊不滿的目光后,立刻吼了一聲。
喬笙?
楚婠梳著苞苞髻的小腦袋又探出來。
這名字好像有點耳熟。
她常與舅父喬剛的女兒通信,表姐的名字……啊,就是喬笙!
然而她們只在她三歲時見過,時隔太久,楚婠根本記不清表姐的容貌。
她對著男裝的喬笙看過來又看過去,心中半信半疑。
喬笙聽君珩叫破她名字,才收起嬉皮笑臉,改為女子姿態(tài),麻利地向賀采瓊見禮。
不過,她端莊的模樣維持不到半柱香,便又露出“本性”,隔著賀采瓊?cè)虺骸疤粔蛞馑剂?,聽到我名字,都不出來打聲招呼?!?/p>
楚婠不會拐彎,直來直去道:“人家表姐是叫喬笙沒錯,可表姐是女子,怎么可能單槍匹馬跟著數(shù)十名男子千里迢迢從寧夏來到大同?!?/p>
這番話亦是無雙與賀采瓊心中疑惑。
她們都見過喬家少夫人宋氏,知道那位性情里也帶著西北的豪爽勁頭,然而再豪爽,也不可能答應(yīng)正值妙齡的女兒參與執(zhí)行軍務(wù)、獨身與男子同行。
那么,他們這一行人到底所為何事,喬笙又為什么與君珩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