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明日一早要啟程前往河南,這一趟出門,少則一兩月,多則三五個月才能回來。所以這段日子里,你們兩個除了像平常一樣讀書練武,還得多做一樣事。”楚曄板著臉,格外嚴(yán)肅地囑咐道。
“是什么?”
“什么事?”
兩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問。
“像真正的男子漢一樣好好照顧你們娘和妹妹?!背系?。
楚恒是長子,當(dāng)初一落地楚曄便給他請封了世子,這些年也格外注意對他的教導(dǎo)。是以楚恒雖只有六歲,說起話來已有小大人模樣,一本正經(jīng)地作揖應(yīng)道:“孩兒記住了,父王放心,娘和妹妹就交給我了,我肯定不讓人欺負(fù)她們?!?/p>
四歲的楚恪則天真活潑得多,丟開木頭刀,抱著楚曄的腿,一徑問他:“河南在哪兒?。坑惺裁春猛娴??父王不帶我們?nèi)???/p>
楚曄拿起榻桌上的紙,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張地圖來,然后讓兩個兒子爬上榻坐好,把河南的位置指給他們看,并道:“為父此次是奉你們皇祖父的旨意前去辦正經(jīng)事,所以不能帶你們?!?/p>
言罷看到楚恪明顯失望的小臉,又許愿道:“將來有機會,帶你們兄妹一起去?!?/p>
“還有娘!娘也要去!”楚恪補充道。
楚曄微笑,他從來也沒想過外出游玩時不帶無瑕,是以理所當(dāng)然不認(rèn)為需要特意強調(diào)。
“父王一個人去那么遠(yuǎn),”楚恪伸出小手在紙上比劃著,“大哥留下照顧娘和妹妹,我跟去照顧父王好不好?”
榻邊擺著樟木箱,箱蓋大開,他一骨碌滾出羅漢榻外沿兒,不偏不倚滾進箱子里。
“藏在箱子里,沒人看得到,就沒人知道父王帶著我了?!?/p>
“你的鬼主意倒是多!”楚曄大笑道,“玩了一身汗,還在我衣箱里滾來滾去,干凈衣裳都讓你弄臟了,不罰你就算好,還想我?guī)愠鲩T?”
他半真半假地呵斥楚恪,別看他人小,淘氣起來連房頂都上過,不嚴(yán)厲些根本不聽話。
楚恪越被說越來勁,小身子陷在柔軟的衣服堆里爬來爬去,四處躲避楚曄伸來捉他的“魔爪”。
楚曄離京的第三日,無瑕看府中無事,便依他走前所說,抽空回了一趟娘家。
先前無悔因?qū)懶耪_陷無憂,被老夫人罰跪在祠堂,今日天數(shù)已滿,守門的婆子便請示過后,開門將她放了出來,并轉(zhuǎn)達老夫人的意思:“老夫人說四姑娘這幾日身子勞累,沒什么事就自回房休息去,大姑娘今日回來,到晚間全家一起用膳?!?/p>
大姐姐回來?
他們大家總是一處說笑,只把她趕去別處。
無悔心中不滿,故意強道:“誰說我沒事,我有事找祖母!”
言罷也不再去理那婆子,腳下快步往福佑居去。
其時無瑕人尚未到,一大清早無雙、無憂還有家里的男孩子們都去了上學(xué),福佑居里只有老夫人并兩個兒媳。
家中只有無悔一個姑娘尚未談婚論嫁,三人聊著聊著話題不知不覺便轉(zhuǎn)到這上面。
這些年楊氏跟著君恕在福建,君家在上京勛貴女眷間交際的事情自然由賀采瓊承擔(dān),老夫人問起她可看中什么適當(dāng)?shù)娜诉x。
賀采瓊照直說道:“人選倒是有幾個,少年人本身有出息,母親與姐妹們性情也好,家世也滿足‘嫁女猶勝吾家門’的條件。”
所謂“嫁女猶勝吾家門”,就是說嫁女兒時選門第比自家高的,也是上京城人家給女兒選婆家時一個不成為的習(xí)俗。
無雙與無瑕的婚事都絕對符合,無憂么,未來夫家雖同君家一樣是侯爵,但無憂是庶出,龐遠(yuǎn)是將來要承襲爵位的長子嫡孫,嚴(yán)格說起來也算符合。
賀采瓊想法中要對幾個女孩一視同仁,像無雙和無瑕那樣嫁到皇家得靠運氣,自家人做不得主,但至少得讓無悔的婚事與無憂不相上下。
沒想到老夫人擺手表示不贊成。
“若去了高門,那就等于是我們求著人家,無悔那性子……”她搖搖頭,“我看要讓人家家里忍得了她那不明事理、不知輕重的脾氣,就得找一家需要依仗我們的,當(dāng)菩薩似的供著她,這才行。所以還是得給無悔選一家門第低些的婆家?!?/p>
無悔走到窗前時,正聽到最后那一句,登時臉色全變。
平日里她總是疑心祖母偏心不疼她,萬萬沒想到在婚事上都要如此拿捏她,幾個姐妹都嫁得那般好,偏要給她選個門第不如娘家的,將來她豈不是要成了娘家人眼中的笑柄。
無悔恨得直咬牙,也不再想著進屋去同大家在一處,扭頭轉(zhuǎn)身,抬腳就跑。
誰知沖得急了,不曾看路,竟與進院來的無瑕迎面撞在一處。
兩人一個小步慢走,一個大步奔跑,結(jié)果自然是無瑕整個人被撞得跌倒在地,捂著肚子哀哀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