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于是就在蘇輕窈侍寢之后，陛下不再召寢了。
頭三日御膳房還給些面子，第四日開始又該如何如何，再也沒那口福好享。
蘇輕窈倒不是重口腹之欲，就是柳葉見她無用，便又跟以往那般敷衍。
不過蘇輕窈卻沒工夫關(guān)心她了，最近碧云宮后殿的主位惠嬪也不知是不是太閑，每日早上都要叫她跟孫選侍一起去請安，晚了都不成。
原長信宮是沒有這等請早的規(guī)矩，便是太后還是皇后時，也沒見天叫妃嬪去坤和宮請安?；輯宀贿^只是個嬪位，排場就這么大，說出去都要叫人笑話。
但碧云宮中的小主宮女卻沒人敢輕易得罪她，孫選侍和蘇輕窈都?xì)w她管，只得她說什么便是什么。
于是每日清晨天不亮，蘇輕窈就要揉著眼睛起床，簡單梳妝之后就去后殿門口等。孫選侍比她大幾個月，倒是顯得更為穩(wěn)重，每日比她過來得還早，瞧著面上淡淡，好似沒什么不滿。
蘇輕窈上輩子跟她一起住了兩年，知道她為人最是平和，后來兩人一起升了婕妤，各自搬走，也沒有斷了聯(lián)系。
不過孫選侍心思重，她時常思家，未及三十就早早去了，也是可憐。
這么一想，蘇輕窈也添了兩分心事，等今日無聊又尷尬的請安結(jié)束，回去就跟孫選侍道：“下午午歇起來，姐姐過來我這里吃茶吧？”
孫選侍脾氣好，聞言只笑：“好，下午去叨擾妹妹?！?/p>
等午歇起來，蘇輕窈吩咐柳葉準(zhǔn)備茶點，自己則去對面親自請孫選侍。
平日里若是沒什么大事，兩邊是都不關(guān)門的，只在房門上掛著厚厚的紗簾，遮擋了兩邊的視線。蘇輕窈剛走到孫選侍門口，就見她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正要出門。
蘇輕窈微微一笑：“姐姐同我真是心有靈犀?！?/p>
孫選侍也笑，兩個人便也直接坐在廳堂里，桌上擺了茶點，是蘇輕窈特地從御膳房打點來的，一看就知用了心。
兩個人先是說了一會兒閑話，蘇輕窈就道：“搬進(jìn)來兩月有余，原也沒怎么跟姐姐說過話，如今也算是熟悉了，才發(fā)覺姐姐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心事？”
孫選侍抿了抿嘴唇，沒有立即答話。
蘇輕窈便讓宮人們退出去，又道：“說來也不怕姐姐笑話，妹妹在家中也是嬌生慣養(yǎng)，如今進(jìn)了宮，最是思念母親，總想著若是一直就在選侍上耗著，不知何年才能再見母親一面。”
孫選侍沒想到她自己先交了底，不由跟著紅了眼睛，都是一樣人，蘇輕窈簡單一句話，輕易就引起了她的共鳴。
“我也是，”孫選侍低聲道，“進(jìn)宮這些時候，我沒有一日不想家的。只是位份難熬，許多事我也不敢妄想?！?/p>
蘇輕窈安慰她：“孫姐姐也別太過糾結(jié)，你想想若是我們直接嫁人，其實也不能日日都見到娘家親人，進(jìn)宮不過是少了那么幾面，說起來沒太大的差別?！?/p>
孫選侍輕輕搖搖頭：“不啊……回不去了?！?/p>
她聲音哀婉，帶著無法釋懷的悲涼，蘇輕窈愣愣看著她，才發(fā)現(xiàn)她眼睛通紅，已經(jīng)落下淚來。
“孫姐姐……你想開些。”蘇輕窈嘆了口氣。
一個人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瞧孫選侍這樣，想必還有其他不能跟她講明的遺憾。她只能慢慢開導(dǎo)，努力讓她日子過得舒心一些。
這日日落時分，又是柳葉去取的晚膳，她剛一出門，蘇輕窈就跟柳沁道：“你帶上銀子去一趟東六宮角房，問他們有沒有顏色漂亮些的絲絳，我想做些絡(luò)子?！?/p>
東六宮角房是一處行走房，平日里叫水、停車、夏冰冬炭，都是從這里往各宮行走，宮妃們想要些份例之外的東西，也可使銀子疏通這的中監(jiān)，有錢什么都能買到。
上輩子日子長，蘇輕窈自學(xué)了好多活計。女紅方面，無論是蘇繡蜀繡還是打絡(luò)子樣樣精通，學(xué)問上，因著閑來無事就只能看書，不說博學(xué)多才，也不比尋常的秀才舉人差多少。
又因為常年抄經(jīng)練字，她的一筆字也寫得相當(dāng)?shù)氐?，無論是佛經(jīng)楷還是瘦金體都能手到擒來，便是館閣體也能寫個工工整整，書法造詣相當(dāng)出眾。
原本她還沒什么熱絡(luò)心腸，今日是聽聞惠嬪娘娘說陛下六月萬壽，她才突然憶起這件大事的。
上輩子晚年時她過的都是興武年景，習(xí)慣了興武帝的萬壽，自然而然忘了如今這位“先帝爺”的萬壽，倒也還算情有可原。
自那天醒來，許多少時的事她都不太記得了，原來準(zhǔn)備的是何壽禮也一點印象都無，為今之計，只能臨時做個最省時間的福壽絡(luò)子，應(yīng)付過去完事。
柳沁問清楚是要做給誰的，取了足足二十兩銀子才出門，蘇輕窈一個人留在寢殿里，正想讀會兒書，抬頭就瞧見窗外柳葉歸來的身影。
往常她去御膳房都要小半個時辰，今日怎么兩刻就回來了？蘇輕窈心里記下這事，卻發(fā)現(xiàn)她在院門前踟躕一會兒，才磨磨蹭蹭踱步而入。
蘇輕窈眉頭微皺，她心跳驟然變快，有一股若有若無的危機(jī)感油然而生，讓她一時間竟有些毛骨悚然。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蘇輕窈心中一沉，她捧起書本，裝作若無其事繼續(xù)看起來。
這幾日柳葉取膳回來的時間確實比平日里要晚上那么一刻，但她自來就愛偷懶?；?，又喜跟別宮宮女打口舌機(jī)鋒，遲這一會兒倒也無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