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趴在桌上沒動,伸了一根手指出去,隔著透明的障礙物,輕輕點在他的鼻尖。
男孩依然定在原處看著她,欲言又止地想要說什么,最終還是閉上了嘴。
他斜跨在單車上,修長的腿一邊點地,一邊還踩著踏板。劇烈運動之后,道道汗水從光潔的額頭上滑落,順著眉骨劃過太陽穴,再沿鬢角滴下來。干凈的白T恤下肌肉勻稱、線條流暢,充滿青春少年特有的陽光與活力。
待呼吸漸漸平息下來,梁志撓了撓后腦勺,上下嘴唇快速觸碰,劈里啪啦地說了一大堆話。
沈蔓除了看清楚最開始兩個字是“班長”,剩下內(nèi)容一概沒弄明白——正是吃飯的時候,麥當(dāng)勞店內(nèi)全是四下竄逃的小童,以及他們歇斯底里的家長,怎可能聽見室外的馬路上那人在說些什么。
等了半天,卻見她依然一副懵懂表情,梁志這才回過神來。
麥當(dāng)勞門前人來人往,周圍又看不見非機動車泊位,他騎著自行車進(jìn)退兩難?;仡^看看她,相隔一層厚厚的玻璃,兩人相視卻不能通言,令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擔(dān)心,總覺得回過頭便再也尋不見女孩的芳蹤。
“你——”他用手指了指沈蔓,嘴型有些故意的夸張,“在,這,干,嘛?”
沈蔓看明白了,卻不想動。單單用手肘枕著下巴,隔空摩挲少年的輪廓,想像他日后身著警服、英姿颯爽的模樣。
不說話的時候,梁志總有副很溫柔的表情,借著一雙桃花眼,十分容易引人誤會。以為他眼里明明滅滅的三千世界,俱是因你而聚、因你而散。
然而,等他一開口,便只剩滿地雞毛。
“你,在,這,干,嘛?”怕她沒看清,他更加費力地手舞足蹈著示意,看起來就像只長手長腳的猴子。
沈蔓迷蒙地笑著,唇齒輕觸間并未發(fā)出聲音,輕輕說了聲:“等人?!?/p>
他眼睛瞪得老大,愣了半晌還沒會過意來,只得低頭將車立好,張大嘴繼續(xù)對話:“你,說,什,么?我,聽,不,到?!?/p>
她愈發(fā)覺得滑稽,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掩口而笑道:“警察叔叔。”
哪曉得梁志卻著急上火了,模仿她的樣子,將一只手放在唇邊,另一只手再用力拽下,動作幅度大得很是夸張。確定得到她的注意之后,這才認(rèn)真地提醒道:“別,遮,嘴。我,看,不,見。”
沈蔓噙著笑伸出手,緊緊按壓在窗戶上,掌心與指尖都緊貼住冰涼的玻璃。
少年愣了愣,遲疑著上前一步,與她掌心相貼,兩人第一次,呼吸平靜地如此面對著面。
“你怎么到這兒來了?”好不容易將自行車安置后,梁志氣喘吁吁地回到店里,與她隔著桌子相對而坐。
兩人十分默契地錯開身子,生怕稍不留神,便引發(fā)不必要的“生理反應(yīng)”。
“等趙宏斌?!鄙蚵麤]有猶豫,毫不諱言地選擇了實話實說。
自從聽陳逸鑫說過男生宿舍里發(fā)生的一切,她愈發(fā)覺得自己應(yīng)該坦蕩些,男孩們正是價值觀形成的關(guān)鍵時期,應(yīng)該讓他們學(xué)會自主選擇、獨立思考。盡管她此番重生的終極目的是大建后宮,但并不意味著要以否定個人意志為前提。
梁志并不意外,卻還是笑得很勉強:“我也是來找他的?!?/p>
“你知道他家的具體地址嗎?”
“高一時找他抄過幾次作業(yè)?!绷褐九ゎ^看看對面的XX花園,“你干嘛不進(jìn)去?”
沈蔓彎腰,故作掩飾地牽了牽裙角。好好的大活人,突然間音訊全無,除了“耍流氓”的林大夫使壞,根本不做第二人想。
聯(lián)想到病房里關(guān)于“早戀”的威脅,以及趙父的火爆脾氣,她幾乎可以確定趙宏斌是被軟禁了。
只是不曉得林云卿做到了什么份上,是否向趙家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趙宏斌有沒有沖動對抗,導(dǎo)致事態(tài)更加惡化。
每當(dāng)她想找林云卿理論,或者采取其他過激手段與趙宏斌聯(lián)系時,總會反復(fù)告誡自己:重生者保證競爭優(yōu)勢的關(guān)鍵,就是消除不確定性。如果她擅自行動,很可能會引發(fā)蝴蝶效應(yīng),最終將所有人的命運引向混沌的未知。
想到這里,沈蔓強迫自己抬頭,向梁志誠懇地說道:“幫我個忙,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