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孫廷雅確實在做夢。
很混亂,也很跳脫。一會兒是大學(xué)里的專業(yè)課,她趴在最前排,明目張膽地打瞌睡,雨璇在旁邊無奈皺眉;后來畫面又變了,是剛工作時的小公寓,她和陳少峰擠在廚房里,他從后面握著她的手,耐心教她怎么切菜;最后這些都消失,她和沈灃躺在西藏的星空下,他回頭看她,他是那么好看,她驚訝于以前怎么會覺得他長得一般。
沈灃見孫廷雅眉頭皺得更緊,伸手在那處撫了一下,然后勾唇笑了,因為自己的無聊。
“阿風(fēng)……”她忽然喊道。
他一愣,想起同樣的事以前也發(fā)生過。在班戈縣醫(yī)院,她趴在他肩頭沉睡,然后叫了一個人的名字。
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她叫的既不是阿風(fēng),也不是阿灃,而是,阿峰。
她睜開眼,有點迷茫地看著他,“沈灃?”
大概是覺得有點冷,她像小孩一樣縮緊身子,他將她摟到懷里,問:“怎么,做噩夢了?”
“不是。我……夢到你了。”
他笑容很淡,聲音里有和平時不同的東西,但她腦子太迷糊,沒有察覺,“是嗎?夢到我什么了?”
“夢到……我們一起看星星,在西藏的時候……”
他撫摸她的長發(fā),“可是,我們沒有在西藏看過星星?!?/p>
“所以說是夢啊?!彼谒麘牙飺Q了個位置,含糊一笑。
雨聲潺潺,兩人安靜相擁,過了會兒她又想睡了,說:“沈灃……”
他打斷她,“這樣連名帶姓,聽起來可不像在叫老公?!?/p>
她微愣。一直以來,她都是這么叫他,腦中閃過長輩對他的稱呼,半晌才說:“Chris?”
沈灃低聲笑起來,她不語,表情在黑暗中看不分明。他在她額頭親了一下,態(tài)度自然,好像剛才那句話只是一時興起,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叫三哥吧?!?/p>
孫廷雅推開他,轉(zhuǎn)身自顧自睡了。許久,才冒出一句,“想得美?!?/p>
孫廷雅第二天就開始查席文雋。
周安琪和他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十來年的時間,孫廷雅幾乎見證了全過程。她明白席文雋對周安琪的意義,所以這件事就格外慎重,誰都沒告訴,因為擔(dān)心中間出什么沒必要的枝節(jié)。
她把照片發(fā)給了信任的私家偵探,讓他憑借那張極其模糊的偷拍分辨女人的身份,本以為這需要一定的時間,沒想到不過三天,那邊就發(fā)來了回復(fù)。
“葉雨欣,24歲,蘇州人,原明達(dá)百貨員工,一個月前離職?!?/p>
除此之外,還有一張照片,和孫廷雅提供的偷拍比起來,這張照片無論是拍攝角度還是清晰度,都要好多了。她看完沉默地抽完一支煙,起身就去了明達(dá)百貨的公司樓下。
明達(dá)百貨是明達(dá)集團(tuán)一個重要的子公司,也是席文雋這幾年主管的業(yè)務(wù),孫廷雅到之前給席文雋打了個電話。她私下幾乎從不跟他聯(lián)系,所以席文雋很驚訝,問:“廷雅,有什么事嗎?”
“找你幫個小忙,有空嗎?我在安琪最喜歡的那家咖啡廳等你?!?/p>
席文雋過來時,孫廷雅已經(jīng)點好咖啡,他笑著說:“抱歉,遇到點事兒耽擱了幾分鐘。這單我請。”
“我找你幫忙,當(dāng)然是我請,就別跟我搶了?!?/p>
席文雋點點頭,“也好。有什么事說吧,只要我力所能及,一定不推辭。”
孫廷雅打量他,不得不說,席文雋無論是長相還是氣度,都不輸給她那些出身顯赫的哥哥們。而且他也沒有寒門子弟慣有的敏感和過分自尊自傲,入贅在許多人眼中是件很丟面子的事,他卻坦然自若,既不為此窘迫,也沒有半分諂媚。
她之前一直覺得,安琪選中他,眼光當(dāng)真很好。
喝了口咖啡,她說:“放心,我既然找你,就肯定是你能辦到的。其實也很簡單,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誰?”
孫廷雅盯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的變化,“葉雨欣,這個名字,你熟悉嗎?”
裊裊白氣里,席文雋神色如常,“還好,比較熟悉。她之前是公司的員工,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辭職了?!?/p>
“為什么辭職?”
“誰知道呢。年輕小姑娘都沒長性,跳槽很正常?!?/p>
他的笑容那樣溫和,態(tài)度也無懈可擊,如果不是那張照片,也許她真的就信了……
孫廷雅冷冷一笑,“是嗎?看到這個,你還要這么說嗎?”
席文雋眉頭一跳。
孫廷雅把一個東西扔到了桌上,是一張照片。深夜的公寓樓下,路燈遙遙散發(fā)著光芒,一男一女站在昏暗的燈光里,她的手環(huán)著他的腰,而他輕輕握著她肩膀。他們在接吻。
孫廷雅說:“如果我的臉盲癥沒有加劇,這個男人是你沒錯吧?至于這個女人……呵,現(xiàn)在我再問一次,葉雨欣和你,究竟什么關(guān)系?”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席文雋溫文的表情仿佛被抹去般,薄唇抿成一條線,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包廂門此時被推開,兩人同時望去,周安琪一身寶石藍(lán)連衣裙,站在門口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