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饲璧芈爮?。脫下上衣后胸口一大片烙印袒露無遺。
伊格尼茲交搭十指,安靜地微笑:“可以把這個烙印的來源和背景故事詳細(xì)講述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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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guān)烙印的記憶頓時破了冰――屈辱的,難堪的,羞于啟齒的,牢牢封鎖盡量不去觸碰的。海怪的觸角開始伸展,帶刺的藤蔓開始瘋長,嘔吐感從胃部滲透到身體各處。這個半精靈知道,什么都知道,他作為黑法師洞悉人的內(nèi)心,現(xiàn)在他要求他把一切都說出來。
“不,我……”??宋站o拳頭,又松開,嘴唇哆嗦了一下,緩緩開口:“我少年的時候,被賣到一個半獸人貴族家,打上了奴隸烙印,”每說一個字,他都能聽見自尊一點點消弭的聲音,心靈上的踐踏有時比肉體折磨痛苦百倍,自曝丑態(tài)的屈辱讓他屢次嗆聲,“那家的主人是個喜歡同性喜歡性虐的老頭。”
聽眾們興致勃勃地起哄:“然后呢?”
“為了逃出去……我,我……穿女人的衣服,像個女人一樣濃妝艷抹,勾引他,跟他上床?!?/p>
逃出去后,很長一段時間他唾棄自己,一想起這事就會像個絕望的野獸在房間里痛哭嘶吼,以至于厭惡任何性行為。
伊格尼茲捧著書站起來,向外走,經(jīng)過匍匐在地的????!澳銈兛梢越又??!彼崎T走出去。
剩下的人交換視線后,若無其事地接著擲骰子,這群惡棍能在地下街混到今天這個地位,最不缺的就是察言觀色和見風(fēng)使舵的能力。新一局的贏者是地精,他滿面笑容地對海克說:“原來你喜歡同性,船上正好有幾個小男孩,我?guī)湍憬衼恚阋惨煤孟硎芊潘?。?/p>
“是難得的機會。”
“我還沒見過男人跟男人性交呢!快表演一個!”
原先的手下在這時一個個都興奮地起著哄,面容扭曲成黑黝黝的剪影,將他包裹,將他圍繞,侵犯進他靈魂每個角落。被叫上來的年幼男妓更是讓他想起從前的自己,他哆嗦個不停,幾欲嘔吐。
他哆嗦著閉上眼,一點點解開褲帶。
西德尼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被關(guān)在籠子里,一個紅發(fā)女人守在籠外……等等,那不是伊莉絲嗎?
“……”是噩夢。
“我的小美人,終于醒了?”女人湊近了,瞇著雙眼打量她,濕潤的舌尖探出一點來在鮮紅嘴唇上輕掃,看清西德尼警覺得神色后又掀起眼睫放出點不滿,哀嘆著,“你總是這樣傷我的心。”
西德尼:“……???”
“別這樣看著我,城主嚴(yán)令禁止我碰你。”伊莉絲聳聳肩,笑容卻越加深了,“當(dāng)然,看還是能看的?!?/p>
她用尖長的紅甲點著嘴唇,然后一點點深入,舌尖纏上去吮吸,涂了口紅的嘴唇被擠出飽滿誘惑的瀲滟水色,似乎在借此忍耐某種渴求,目光近似著迷地黏在她身上。
西德尼一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服被換成了有大片裸露的魅魔服務(wù)員制服。深叉式,兩片單薄的布料勉強遮住乳首的顏色,花苞般玲瓏突起的形狀在紗褶中激起波瀾,中間系帶來回交織穿梭,鎖骨到小腹有如在繁枝纖草遮蓋下寂靜流淌的河水。裙子很短,恰好修飾了后腰到臀部的柔和線條。
西德尼惱怒地護住胸口:“你抓我干什么?”
“城主想讓你當(dāng)誘餌引伊格尼茲?費倫桑進入圈套,再殺掉那個惡龍的頭號走狗唄,”伊莉絲輕聲嗤笑,“說真的,這個計劃蠢透了,他竟然指望那樣一個惡魔以身涉險來救他的小囚犯,寶貝,你覺得他會的呢?”
西德尼:“這樣看來我一點用都沒有,為什么不放了我?”
“放了你我怎么辦?”伊莉絲將手伸進籠子里一把扯住她的金發(fā),用力拽近她,指甲沿著她的頸線滑動,“我就不好嗎?只要你有危險,無論如何我都會來救你哦?”
西德尼被迫貼著牢籠,神色卻透著點心不在焉。
這是在想誰呢?伊莉絲皺起眉,準(zhǔn)備嘲諷她幾句,窗外卻驟然炸開巨大的轟隆聲。
接二連三的巨響從地殼深處傳來,從不遠(yuǎn)處的海面?zhèn)鱽?,劇烈的地震與聲浪沖擊撼動著一切,仿佛某種史前巨獸從長久的休眠中蘇醒,與大洪水一同步步逼近這座精致脆弱的水城。
如果在此刻朝窗外望去,便可以領(lǐng)略到畢生難得一見的奇景。臨靠緹利爾城的海面之上,數(shù)不清的鯨魚骸骨從深海底游到半空,在更為廣闊的天空翻滾,翹尾,栩栩如生,沒入縹緲云埃,尾骨浮出云霧,濺起無數(shù)朦朧糾纏的云潮。然后骨鯨一頭接一頭從天海里沉下來,游弋著潛入緹利爾城,陰影遮天蔽月。讓人誤以為是末日降臨。
人群逃散,海潮般的絕望在月的一次強力牽引中驟然將城市傾覆,緹利爾城即將變成真正與深海魚群相伴的亞特蘭蒂斯遺跡。
操縱骸骨與亡靈的黑法師在討要丟失的東西,以威脅全城的方式。
從容冷靜的半精靈這次耐性盡失,他需要將心愛的事物攬進懷里,一刻都不想多等。
西德尼有點懵,房門一下被推開,一個衣著莊嚴(yán)面容慈祥的白胡子老人走進來。
“城主,”伊莉絲望著窗外憤憤不平,“他太囂張了,我們的法師呢?我們設(shè)好的魔法陣呢?為什么不趕緊殺了他?”
城主平靜地回答:“已經(jīng)被破壞了,全部做廢。”
“什么……”
“你先出去,”城主打斷她的話,“我想跟這個小姑娘單獨聊聊?!?/p>
西德尼茫然失措:“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p>
“原因并不全在你,”城主慢悠悠的說話語調(diào)帶著精靈法師特有的深邃智慧,“伊格尼茲從小就不喜歡這座城市,當(dāng)然只能說是無感情。他沒有正常人的感情體系,卻擁有優(yōu)越且異乎于常人的思維模式,他從理性上覺得這里和《圣經(jīng)》中的索多瑪一樣需要被毀滅。”
西德尼問他:“您很了解那個半精靈?”
“我曾是他的老師,”年老的城主整理衣袍,“是很不稱職的老師,他只問過我兩個問題。在初次見面時問‘我知道你想說的一切,你的話對我而言有沒有意義’,在最后離開這里去龍堡時問‘我想活下去,有更好的方法嗎’?!彼α诵?,“兩次的答案都是‘沒有’?!?/p>
窗外又一聲巨響驚醒西德尼:“您找我想說些什么?”
“讓他住手吧,不要再積累這種無意義的罪惡了?!背侵鬓D(zhuǎn)頭望向窗外,低聲回答,“他已經(jīng)扭曲成這樣,死亡和地獄才是他最好的歸宿。他卻不肯死,我也沒有能力殺死他……只能來懇求你,原諒我?!?/p>
籠門“哢”一聲彈開。
西德尼急急忙忙地往外跑,年老的城主還在喃喃自語:“伊格尼茲?費倫桑從頭到尾都是錯誤。”
他這話讓西德尼有點不舒服。
她一路跑出城主府,發(fā)現(xiàn)外面果然如地獄一般,舞會愉快的氣息早被恐懼沖散。不止骨鯨在游弋,深埋地層以下的亡靈與枯骨也受到召喚破土而出,曾經(jīng)優(yōu)美的城市如今千瘡百孔,頭頂永不熄滅的珍珠寶石也掉落在地任人踐踏。所幸的是街道空蕩蕩的,沒看見有人傷亡。
――慶典,原本要持續(xù)三天吧?
空氣沉重,呼吸起來多少有點困難。
――第二天第三天要去哪兒,都是計劃好的事。
粗糙的空氣直往眼睛里鉆。
附近的某處突然傳來轟隆巨響,西德尼轉(zhuǎn)過頭,在朦朧水霧中看到一副巨大的骸骨從歌劇院底部鉆出,嶙峋的背脊骨掀倒整個劇院。
……不要。西德尼張了這嘴,喉間擠不出一絲聲音。緊接著骸骨的一只枯掌就按進她面前的河道,碾碎無數(shù)只彎如弦月、小巧優(yōu)美的船。相隔不到十米,河水濺了她一身,她捂住濕漉漉的臉,想抹去水珠,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擦不干凈。
她沉默地沿著河道行走,無數(shù)骨鯨如流星直墜大地。她看見十字路口起了火,火災(zāi)中心隱約站著人。
是伊格尼茲。
他安靜地站在無數(shù)紅芒與燒透的輕絮狀灰燼里,繁重的長袍在地上積成丘,流成河。龐大的巨人骷髏匍匐在他身后,燦爛將融的銀發(fā)無序地漂浮,垂落在骷髏那一根根不同的骨骼上,有如被巖石分流澆泄的山間瀑布。
足以讓空氣扭曲膨脹的高溫在他臉孔上烘出紅暈。眼底晦明難辨。
“伊格尼茲……?”
話到嘴邊突然失去了自信。
是他嗎?
他笑了笑,像是寬慰,像是松了口氣。
無數(shù)句話在腦子里糾纏不清――亞爾弗城主語重心長的叮囑,伊格尼茲在河邊對她說的“不管是面包屑還是碎石子,你走過的地方總會留下痕跡”。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緹利爾河水中情人的吻。
――“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