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狄德諾人魚（十五）
人魚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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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風(fēng)雨停歇的清晨，林德坐在窗邊翻閱魔法書。注意力難以集中，流淌在細(xì)膩羊皮卷上的魔法語也察覺到主人的心不在焉，一個個趁機(jī)掙脫，翻身爬起，像覓食的螞蟻在紙上排布行走。
黎明之前，伊格尼茲用通訊水晶最后跟他交談了一次。伊格尼茲決定就在今晚動手，林德覺得他太心急，轉(zhuǎn)念一想這個半精靈已經(jīng)在龍堡蟄伏圖謀十?dāng)?shù)年，控制了龍的所有爪牙，摸清了龍的習(xí)慣，將自己偽裝成了表面無害的刺殺者。
形勢張如滿月，一觸即發(fā)。
至于他，被契約束縛，能做的只有帶著天真懵懂的幼龍避開即將上演的血腥殺戮。
種種思緒交織著，林德翻過一頁書，借閱讀來平復(fù)心情。
――“蜂蜜與荊刺屬于你。溪水與山谷屬于你。鴿巢與密林屬于你。封存骸骨的冰與吞沒飛蛾的焰屬于你?！?/p>
林德記著這咒語，他在永恒之塔教課時每年第一節(jié)課都要以它做開頭。
這本來是一個年輕人寫給未婚妻的信中內(nèi)容，年輕人折好信蓋上火漆，一抬頭卻驚訝地發(fā)現(xiàn)枯萎的玫瑰花綻開了，腐朽的提燈里長出珊瑚，水缸里的魚直接游進(jìn)空氣里來，他滿懷的愛意創(chuàng)造出了怪誕美麗的一幕幕。于是，第一個脫離了以復(fù)雜嚴(yán)密計算為核心的古典體系魔法、只靠情感驅(qū)動的咒語誕生于世。
塞西爾突然沖了進(jìn)來，點燃了燈，流錯迷亂的暗淡曦光一掃而空，整個房間亮了起來。
她穿著睡衣，手上提著好幾件裙子。
“今天穿哪件好？”她照例將裙子鋪在床上，拿起一件在身上比劃，順便詢問他的意見。
林德合上書：“玫紅的那件好一些?！?/p>
“是嗎……”塞西爾猶猶豫豫地在衣服堆里翻來找去。
林德閉上眼，回想那段咒語的后續(xù)。
――“天窗與鳴鐘屬于你。泥土與天堂屬于你。曉光與地獄屬于你。哺育冬日的靈與枯萎夏日的魂屬于你?！?/p>
“塞西爾?！绷值履钪麨橛埲〉拿帧Ｋ肋@是錯的，但他無法忽視每次這么叫時，血管里流過的舒適與燥熱，他仍會期待幼龍帶著微笑應(yīng)答他，以面對導(dǎo)師的態(tài)度尊敬他。
“怎么了？”
塞西爾最后選了黑色的那件，睡衣脫了一半，后背的皮膚像清晨蘇醒的百合花。
林德對她說：“你昨晚不是說想去外面看看們？今晚我?guī)愠鋈ィ覆辉敢?？?/p>
“真的嗎？”塞西爾有短暫的雀躍，很快又低落下來，“會被發(fā)現(xiàn)的吧……”
“不會的。今晚赫蒂有事要忙，我們可以悄悄出去?！?/p>
“唔……那好！”
聽著塞西爾的回答，林德笑了笑，在心里回想咒語的最后一句。
――“我愿為你名氏，我愿為你終始?！?/p>
事實證明，昏睡咒好用是好用，但效力過去后往往要面對一波積攢已久的怒氣。
早上一醒來西德尼就怒氣沖沖地掀開被子鉆到水池里去了，無論伊格尼茲怎么誘哄都不為所動。暴風(fēng)雨過后，早晨的天空還不甚明晰，迷蒙暗淡的光芒在沉靜的粼粼水波間流錯，小人魚靜悄悄地躺在池底，躺在時明時昧的光怪陸離中，像一具福爾馬林里栩栩如生的標(biāo)本，又像一幅剛剛完成顏料未干的畫。
伊格尼茲安靜守在一邊，直到西德尼抓著池沿游上來。她以為他早已經(jīng)離開，頓時愣了一下，轉(zhuǎn)身就想游回去。伊格尼茲秉持著“既然出來了就別走了”的辦事原則，伸手捉住了這條小小的人魚。
之后是一通水花四濺的掙扎。
直到西德尼無意中碰倒了池邊的人魚雕像。
玻璃像摔落在地板上，像濺起一大捧浪花，碎成了粉末，修都沒法修。
小人魚狠狠瞪著他，眼圈發(fā)紅，眼底澄澈而湛藍(lán)的海上積攢著濃云颶風(fēng)，海面風(fēng)浪漸起。海水聚成潮汐，隨時都會洶涌地傾出眼眶。
伊格尼茲提出補(bǔ)救方法：“我還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賠給你可以嗎？”
西德尼一言不發(fā)。伊格尼茲回房間取來另一個雕像，和打碎的那個幾乎一模一樣，細(xì)微的差別在于這這雕像里的人魚只有膝蓋以下是魚尾，上半部分仍以人腿的模樣呈現(xiàn)，隱秘的花戶在雙腿交錯間隱約可見。她坐在騰出水面的海怪身上，纖細(xì)的觸角像藤蔓一樣鉆進(jìn)她腿間，纏上腰肢，攥住手腕，透著一股燥熱的情色感。
重要的是，人魚的五官跟她異常相似。
“……這個怎么是這樣的？”
“你得去問玻璃店的工匠。”
“我不要這個！”西德尼漲紅著臉，變回人腿從水池里跳出來，“我要自己去你房間找找合適的賠禮?！?/p>
她的設(shè)想又落空了，伊格尼茲的房間里全是藥劑魔法書，生物標(biāo)本和各種稀奇古怪的植物。西德尼繞過綠色植物，在各種瓶瓶罐罐里翻找，始終沒發(fā)現(xiàn)什么有價值的玩意兒，她暴躁地把探頭咬來的食人花塞進(jìn)柜子里，柜頂?shù)牟Ａ繀s像雪崩一般滾落下來。
倚在墻角的骷髏突然活動了，西德尼心驚膽戰(zhàn)地看著這副骨頭架子敏捷地接住玻璃瓶一個個擺放好。
最后，她在抽屜深處發(fā)現(xiàn)了一枚小巧的戒指。
這玩意兒估計是房子里最有價值的東西，西德尼心安理得地將它據(jù)為己有：“歸我了?！?/p>
伊格尼茲忍不住笑了笑。仔細(xì)觸摸戒指內(nèi)側(cè)能發(fā)現(xiàn)那上面本來就刻著她的名字，不過這條蠢人魚估計永遠(yuǎn)都發(fā)現(xiàn)不了。
夜晚一步步逼近，伊格尼茲計算著時間，心情卻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們又一次親吻。
分開后，泛起妍紅水澤的嘴唇隱約蹭著，濕漉的感覺有種莫名的溫存，伊格尼茲問她：“你終于要上餐桌了，怕不怕？”
“……不怕。”其實還是有點怕的。
伊格尼茲五指伸進(jìn)她發(fā)中，用了點力，接著吻下去。
“贏者將會是我?！?/p>
舌面擦過帶起潮濕戰(zhàn)栗，情欲紛遝，一句話也不知道是誰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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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一刻。
一如往常，伊格尼茲?費(fèi)倫桑在餐廳里準(zhǔn)備晚餐。白薔薇桌布捋平了每一條褶，云絮抽絲編織成柔軟的餐巾，精靈脛骨抽空剖光后盛上火種，銀制餐具邊緣有著凝固的海浪雕飾，斜插進(jìn)瓶口的玫瑰還滴著露。
酥皮小甜點堆成噴發(fā)蜜漿的火山，水晶碟里依次裝著云頂上采集來的冰雪，淋了醬料的果派與軟餅。精致的小碗里有細(xì)膩鱈魚湯，融開的魚脂折射微光。
主菜還未上桌，中間空開大片，銀器高高低低擁簇著，有種井然有序的奇詭。
長翅膀的妖精扶著赫蒂進(jìn)來入座，她的發(fā)絲濕漉，睡衣裹住修長的身體。這女人總是那么疲慵懶倦，眼睫垂著，面部肌肉懶于調(diào)動多余的表情，坐在軟椅里先吃了點東西就閉上眼開始小憩，雙腿蜷起的模樣像極了飽經(jīng)蟲蛀的薔薇。
長久的睡眠無法挽回她靈魂日益的腐朽凋萎。
“人魚呢？”
伊格尼茲把巨大的人形餐盤擺上桌，掀開蓋，主菜顯露。
人身魚尾的美麗生物安然沉睡在銀質(zhì)餐盤里，如瀑的金發(fā)用來自新大陸的春櫻桃點綴，于夏季成熟在安提斯果園的紅葡萄壓住嘴唇，融化的蜜糖從鎖骨滴到粲然綻放的雙乳，牡蠣在平坦的腹部呈星盤狀分布。
最后，一朵去枝的玫瑰掩住私處，花瓣在雪膚上染開清晰的紅。
“哦，看起來不錯。”
赫蒂懶懶地掀了下眼皮，站起身，手支在桌上低頭打量她的人魚甜點。
她低下頭，咬住人魚唇間那顆紅葡萄，一點點咬碎，一點點嚼入，最后貼住人魚嬌嫩的雙唇。她的嘴唇鮮嫩多汁，輕輕一吮便有甘甜的滋味在舌尖化開，沾染了她唇紋的葡萄汁反而被襯得艱澀冰涼。赫蒂將舌探進(jìn)去，觸到夾在舌與上頷之間的玫瑰糖。
過于深入的探索讓人魚在被催眠狀態(tài)中也有了感覺，嚀聲細(xì)弱藏在唇角，倉促起來的呼吸活像某種柔軟的新生動物，乳尖也敏感地挺立充血，好像輕輕用指甲一蹭中間細(xì)嫩的乳孔就會滲出甘甜乳白的汁液。
嘖，瞧瞧這個招人疼的小可憐。赫蒂覺得最好的吃法是先去床上好好疼愛這個小東西，啃咬她的嘴唇和乳尖，揉捏她腿間的嫩花和弧度優(yōu)美的臀部，在她被情欲折磨得眼淚漣漣、全身泛起曼妙可口鮮艷欲滴的粉紅時再一口將她吞下。
不過她現(xiàn)在沒那個精力。
赫蒂拿起餐具。銀刀割入人魚平坦的腹部，人魚輕微蹭動了一下。她舔了舔刀上帶出的血，聲音喜怒難辨：“她的味道似乎沒有我第一次嘗時那么甘甜。”
伊格尼茲回答：“因為她脫離大海的時間比那時更長了。”
“行了，你做得還算不錯?！焙盏倌笾y刀一路向上，直至完全剖開人魚的腹部和胸腔，紅色的血從雪白的皮膚中翻涌出來，好像一朵玫瑰花掙開包裹的花萼直接將鮮紅的瓣裂開炸開一樣，有種逼得人眼眶斷裂的囂張詭異美感。人魚軟軟地動了一下，沒了聲息，有如一條被冰緩慢封死住的魚。
還哭嗎？小東西，知道我在吃你嗎？
赫蒂執(zhí)著銀刀在她柔軟的腔內(nèi)亂戳，從尚未停止跳動的心臟上割下屬于心尖的那塊肉，送進(jìn)唇間品嘗。奇異的溫暖在她蒼白的顴骨上熏出迷醉的酡紅，她撫上臉，尖尖的指甲將那紅一點點挑染。有一種從凄寒長夜里重新活過來的錯覺。
赫蒂的食欲和性欲總是掛鉤的，被人魚甜蜜的血和柔嫩的肉勾起食欲，性欲也跟著冒了頭。她環(huán)顧四周，視線落在安靜侍候的銀發(fā)精靈身上。
似乎已經(jīng)有好幾年沒讓這個半精靈陪她淫樂了，他有著龍所喜愛的優(yōu)美外表，優(yōu)越的身體條件，耐心細(xì)致，年輕有力，幾乎是個完美的性伴侶。赫蒂活得太久，睡得太久，腦子昏昏沉沉，記憶都浸水般模糊混亂，一時之間有點想不起把這個精靈閑置那么多年的原因。
“倒點酒。”她命令。
伊格尼茲將酒斟到杯子的三分之一，輕輕推過來。
赫蒂嘗了一口。
她想起來了。
對于她來說，精神愉悅要高過肉體愉悅。她喜歡品嘗人激烈的情緒，比如恐懼，比如屈辱，比如憎恨，情緒涌動的背后充填著人生存的證明和新鮮的生命力，她舔舐那些來滋補(bǔ)自身精神的枯萎。
可伊格尼茲沒有，他似乎什么感情都沒有，像個制作精良的假人。跟他做愛，肉體上的快樂有多高漲精神上的空虛就有同等程度的強(qiáng)烈。他身上沒有她最想要的東西，所以她不再找他侍寢，讓他成為一個支持龍堡運(yùn)作的齒輪，做一個人偶該做的事。
赫蒂打量著精靈燦爛美麗的銀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