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忙碌僅是走了一整天、跪了一整天,禮部才是頭別腰帶地忙翻了天,為籌備皇太后的兇禮,已經(jīng)耗費了幾十萬兩白銀,戶部尚書進諫,勸昭武帝節(jié)省用度,被以孝道為由當庭叱責(zé)。削藩之后,國庫充沛不少,昭武帝本性難改,又開始揮霍。
很多官員都認為此番兇禮確實太奢侈了,但并未就此多加諍諫。主因是京察過后,無論閹黨還是士族,都元氣大傷,需要休養(yǎng)生息,很長一段時間都難生是非。
不過,皇太后的死,就如一陣急風(fēng)席卷而來,攪得原本平靜的水面驟起波瀾,所有人都預(yù)感到,要不了多久,必生風(fēng)浪。
這日,燕思空去東宮為陳講課,陳跟著其他皇子一起為皇太后守靈七日,這是倆人自皇太后駕崩后第一次見面,陳還穿著孝服。
“殿下消瘦不少。”燕思空拱手道,“務(wù)必節(jié)哀?!?/p>
陳嘆了口氣︰“先生請坐?!彼麚]了揮手,屏退了內(nèi)監(jiān)宮女。
燕思空坐了下來,仔細端詳著陳的臉。許是前些日守靈,只能進少量齋食,加上愁思過重,所以他瘦得面頰略有凹陷,但莫名又顯得成熟了幾分,與他初次見陳時那懵懂青澀的少年模樣,已經(jīng)是判若兩人,他道︰“太后已出殯,殿下這些日子要好好補補身子。”
陳雙目無神,似乎了無生氣,“我娘不在了,如今連皇祖母也走了。”
“很多人都愿為殿下鞍前馬后、赴湯蹈火,殿下切不可灰心,定要珍重身體?!毖嗨伎照?,“往后的路,會越來越難走,敵人,會越來越多?!?/p>
陳眼中閃過一絲怨恨,盡管一縱而逝,仍舊被燕思空捕捉到了,他咬牙道︰“自我娘死后,我便什么也不怕了,任他前方有多少牛鬼蛇神,我會一一斬殺,定要為我娘報仇?!?/p>
“殿下是天選之人,是真龍?zhí)熳?,殿下要做的事,便一定能做到。?/p>
陳目光堅毅,重重地“嗯”了一聲。
“臣此次來,除了講課,還要提醒殿下,如今太后仙逝,殿下在宮中要更加謹言慎行,并且……”燕思空看了看四周,“你這東宮之中,或許也有閹黨的眼線,你不可相信任何人,平時要以短刀防身,吃食飲水,都要先驗毒,沒有了太后,他們就無所忌憚了?!?/p>
“我知道?!标惒[起眼楮,“我每日讀書練武,功夫精進許多,晚上睡覺,枕席之下都有匕首,他們能把外人弄進后宮,假意行刺二皇子,沒準也能行刺我,我怎會不妨。”
“殿下明白就好,這后宮之中,殿下尚有兩個人可以略微依仗,一個是祝統(tǒng)領(lǐng),一個是賢妃娘娘,若后宮有急要之事,可找此二人幫忙?!?/p>
陳有些猶豫︰“因行刺一案,祝統(tǒng)領(lǐng)已經(jīng)被降職,賢妃娘娘……我與她少有往來?!?/p>
“殿下放下,祝統(tǒng)領(lǐng)雖被降職,但依然值守禁衛(wèi)軍,趁著太后駕崩,陛下顧念舊情,我會讓老師奏請陛下,將祝統(tǒng)領(lǐng)官復(fù)原職,祝家乃太后娘家,外戚勢力不容小覷,祝統(tǒng)領(lǐng)又是大內(nèi)統(tǒng)領(lǐng)的最好人選,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回來的?!毖嗨伎绽m(xù)道,“至于賢妃娘娘,她是靖遠王的親妹妹,如今殿下得靖遠王相助,賢妃娘娘就是自己人,殿下平日逢年過節(jié),別忘了給她饋禮。”
“我明白了?!?/p>
“殿下明年就成人了,我會與老師為殿下仔細挑選大家氏族之女為王妃,我們每一步都走穩(wěn)了,便不怕他大風(fēng)大浪?!?/p>
陳點點頭,猶豫片刻,有些扭捏地說︰“你可知哪家女兒合適?”
燕思空噗嗤一笑,調(diào)侃道︰“看來殿下急著娶王妃了?!?/p>
“我才不急?!标愞q駁道,“我只是……只是不知娶妻是怎么一回事。我從小生長在宮中,除了后妃、宮女,沒見過什么女人,就連我的皇姐皇妹,都少有往來?!?/p>
“殿下不需操心這個,無論是誰嫁于殿下,都是光宗耀門的榮幸,也定會盡心盡力輔佐殿下?!?/p>
陳抿了抿唇,睨了燕思空一眼,小聲說︰“她可會如先生這般好看?”
燕思空失笑︰“金枝玉葉的大家閨秀,怎可跟我這酸腐書生相提并論?!?/p>
“不是?!标悡u搖頭,“我覺得先生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
燕思空眨了眨眼楮︰“看來這東宮的仆侍不太盡責(zé),該罰?!?/p>
陳奇道︰“何出此言?”
“連殿下的銅鏡都沒擦干凈?!?/p>
陳愣了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與先生說話,是最開心的事了,我每日都在宮中盼著先生來為我講課?!?/p>
“能服侍殿下,亦是臣最開心的事?!?/p>
陳看著燕思空,目光微微發(fā)亮。
新的一卷啦~~走起!